他鬼面头盔下的目光死死盯着王宫方向,那道狰狞的刀疤因刻骨的恨意而扭曲。望江门清河坊街的烈焰地狱,十余名同袍瞬间化为焦炭的惨景,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杭州城东,吴军大营中军高台。
徐忠按剑而立,玄甲上凝结着江南湿冷的露珠。他身形挺拔如标枪,鹰隼般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死死钉在城东豁口处。
当那沉默而恐怖的黑色铁流撞破烟尘,以无可阻挡之势碾入豁口时,徐忠眼中那如同冰封深潭般的平静,终于被一丝炽热的火焰点燃。
那是对胜利的绝对掌控,是对顽敌终将被碾碎的冷酷确认。他清晰地看到铁签营重甲如同烧红的烙铁捅入油脂,瞬间撕裂了吴越人最后仓促组织的防线,后续的吴军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铁签营撕开的巨大裂口,咆哮着涌入杭州城内!
“传令!”徐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千军万马奔腾的杀伐之气,“前军所有!紧随铁签营!目标——吴越王宫!一鼓作气,今日之内,踏平宫阙!”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锋直指杭州城中心那片在暮色中依旧灯火通明、飞檐斗拱的庞大建筑群!
“得令!”传令兵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飞奔下台。急促而高亢的战鼓声、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瞬间响彻整个吴军大营!如同给汹涌的洪流注入了狂暴的推力!
“杀进王宫!活捉钱镠!”
“踏平杭州!就在今日!”
早已憋足了劲的吴军步卒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刀枪如林,士气如虹!
他们不再顾忌两侧街巷中可能残存的零星抵抗,不再理会那些在废墟中哀嚎的伤兵,如同无数条奔腾的溪流,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狂潮,沿着铁签营重甲开辟出的、由鲜血和尸体铺就的中央大道,向着城市心脏——吴越王宫,疯狂突进!
徐忠的目光并未在汹涌的攻城洪流上过多停留。
他侧首,对侍立身旁的亲卫队长沉声道:“速持本帅令牌,乘快船传令周本将军!水师各寨,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所有战船封锁钱塘江口及城内河道!飞鸟亦不得过!若放走吴越宗室一人,军法从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王宫将破,困兽犹斗的钱镠及其子孙,未必不会做那鱼死网破、乘舟潜逃的妄想。
“末将遵命!”亲卫队长凛然抱拳,接过令牌,转身如飞而去。
杭州城,凤凰山麓,吴越王宫。
昔日的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此刻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死寂之中。
宫墙高耸,朱漆大门紧闭,但宫墙上值守的侍卫们脸上已看不到半分王宫禁卫的威严,只剩下灰败与惊恐。宫外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越来越近,清晰地撞击着宫墙,也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防。
“报——!东城……东城彻底破了!吴狗重甲已入城!”
“报——!叛军前锋已过清河坊,距宫门不足三里!”
“报——!叛军主力紧随其后,漫山遍野……”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入宫门紧闭的勤政殿。每一次通传,都让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更加冰冷一分,让那些身着紫袍朱衣、往日里气度雍容的吴越重臣们面如死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瘫软在地,有人目光呆滞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王座之上,吴越王钱镠,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割据两浙数十载的枭雄,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身着象征王权的赭黄常服,但那华贵的衣袍此刻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宽大空荡。
花白的须发凌乱,沟壑纵横的脸上毫无血色,浑浊的双眼失神地望着殿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听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死亡足音。短短数日,他亲眼看着自己耗尽心血打造的基业,在徐天麾下那恐怖的火器与钢铁洪流面前,如同沙堡般轰然坍塌。
“父王!父王!”世子钱元瓘扑倒在御阶前,涕泪横流,“宫门尚在!禁卫犹存!儿臣愿率宫卫死战,护送父王从秘道出城!润州、越州尚有根基,未尝不能……”他的话语被殿外骤然爆发的、几乎就在宫墙根下的惨烈厮杀声和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打断!
轰!轰!轰!
如同巨锤擂击大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呻吟和木石爆裂的巨响!
“宫门!叛军在撞宫门!”殿外传来侍卫惊恐到变调的嘶喊。
钱镠的身体猛地一颤,失神的双眼骤然聚焦,爆射出最后一丝属于枭雄的厉芒!他猛地推开搀扶的内侍,霍然起身!动作之快,竟带倒了御案上的玉玺,“哐当”一声砸在金砖地上,摔掉一角。
“够了!”钱镠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啜泣和慌乱。他环视着阶下那些涕泪交流、瑟瑟发抖的臣子和子孙,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徐天小儿!步步紧逼,欲绝我钱氏宗嗣!孤……孤岂能如他所愿,做那阶下之囚,受其折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