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深夜,刑部大堂。
灯火通明,却照不透弥漫的肃杀。张谏、高郁、杜仲,以及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等重臣悉数在座,人人面沉似水。
刑部尚书捧着厚厚一叠“口供”,声音干涩地汇报:“经连日审讯,闽国降虏王审知、其子王延钧、原漳州豪强陈洪进(已死)之弟陈洪泗……等共计一百七十三人,对其心怀怨望、密谋行刺大王之罪行,均已……画押招认。”那口供上的血迹尚未干透。
杜仲猛地一拍案几,赤木案几瞬间裂纹遍布:“证据确凿,逆罪昭彰!还有什么可议?按律,谋逆大罪,主犯凌迟,株连九族!请诸位大人即刻用印,呈报大王……呃,呈报政事堂核准,明日午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他说到大王时,语气明显一滞,流露出沉痛。
张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大王仁德,待彼等以诚,换来的却是淬毒匕首!此风绝不可长!闽地新附,正需以雷霆手段,震慑一切宵小!用印!”
一枚枚沉甸甸的官印落下,敲定了这一百七十三户、近千人的死刑判决。这不是律法的审判,而是乱世中,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彻底、最血腥的清算。
翌日午时,广陵闹市口。
血光冲天,惨叫不绝。浓重的血腥气息数日不散。闽地在广陵的头脑被连根铲除,消息通过快马驿道,迅速传回闽地,带来的不是叛乱,而是更深沉的恐惧和顺服——吴王之狠辣,远超想象。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骑背插赤羽的信使,带着“吴王遇刺,重伤垂危,广陵震动,内部不稳”的绝密“情报”,沿着不同的驿道,以最快的速度,疯狂射向西北方向的荆南节度使府邸——江陵城。
江陵城内,节度使府邸。
荆南节度使高季昌,身形高瘦,面容阴鸷,正反复摩挲着一枚光州上好的雪花盐块,听着麾下谋士和将领的争论。
“节帅!天赐良机啊!”一员豹头环眼的悍将兴奋得满脸通红,“徐天小儿猖狂一时,如今被自家降人捅了个透心凉,不死也剩半条命!广陵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哪还顾得上光州?李仁那点兵力,守城都勉强!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拿下光州盐场,我荆南便有了争霸天下的钱袋子!”
另一老成持重的文官则面露忧色:“节帅,此事未免太过巧合。徐天奸猾似鬼,焉知这不是诱敌之计?还需谨慎,多派哨探,核实消息……”
“核实?再核实黄花菜都凉了!”那悍将急道,“徐天重伤,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有诈,我荆南猛将如云,大军压境,光州必可一鼓而下!届时据城而守,就算徐天没死,又能奈我何?难道他敢拖着伤体,倾国来攻不成?别忘了,北边的朱友贞可也一直盯着他呢!”
高季昌眼中贪婪与疑虑激烈交战。光州盐场的利益实在太诱人,足以让他荆南实力暴增数倍。徐天遇刺的消息细节详尽,由不得他不信七八分。那最后一丝疑虑,终究被巨大的贪欲和侥幸心理压了下去。
他猛地将盐块拍在案上,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机不可失!传令:集结水陆大军三万五千!命倪可福为先锋,率八千精兵,即刻出发,强攻光州,吸引李仁主力!某亲率大军随后接应!此次,定要一举拿下光州,断了徐天的盐路财源!”
“得令!”麾下将领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荆南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启动,一头向着徐天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猛冲而去。
广陵王宫,瑶光殿深处。
一层层纱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喧嚣。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真实的药草气味。
徐天赤着上身,右胸包裹着厚厚的洁净白麻布,隐隐有血色渗出。
他靠坐在软榻上,脸色因失血和连日伪装确实带着几分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毫无伤者的萎靡,只有猎手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冷静与锐利。
张谏无声地走进来,垂首低语:“大王,荆南的鹰,动了。高季昌命倪可福为先锋,已扑向光州。其本人亦亲率大军在后。”
徐天轻轻咳嗽了一声,牵动了伤口,眉头微蹙,但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尖虚点了一下西北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失血后的沙哑,却更有一种致命的危险:
“很好。告诉李仁,孤送他的这份‘大礼’,务必给孤……接稳了。”
“让荆南的血,流得比孤的……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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