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晖堂内,重重帷幔之后。
徐天靠坐在软榻上,胸前裹伤的白麻布异常醒目,脸色因失血和连日伪装确实带着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有些浅淡。
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正凝神听着单膝跪在榻前的一名风尘仆仆、身着轻甲的信使低声禀报。
信使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李仁将军已依王命,秘密调动完毕。光州左军偃旗息鼓,潜行至平靖关两侧山林;右军及中军精锐则藏于五水河畔芦苇荡中。弩炮、火油、绊马索、铁蒺藜皆已布置妥当。倪可福先锋八千已过三关,毫无警觉,正一头向我口袋阵中来。其主力两万七千,由高季昌亲自率领,距先锋一日半路程……”
徐天仔细听着,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微微蹙眉,但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那是一种猛虎于丛林中锁定猎物的专注与冷酷。
殿外隐约传来的女子哭喊和争执声,似乎飘了很远,并未能过多分散他的心神。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他才微微动了动眼皮。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榻尾的李肆,此时才无声地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王妃和各位才人已经劝回去了。”
徐天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落在舆图上光州的位置,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仿佛方才殿外那场因他而起的肝肠寸断,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
他伸出手指,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手指,却稳定有力,重重地点在舆图上倪可福先锋军即将踏入的那片死亡河谷。
“告诉李仁,”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失血后的沙哑,却更有一种磨刀霍霍的锋利,“孤不要击溃,要的是……全歼。”
“倪可福这颗头,孤要定了。用他的血,给高季昌那老狐狸……醒醒脑子。”
“至于高季昌本人……”徐天的手指缓缓移向代表荆南主力的标记,嘴角勾起一抹残冷的弧度,“等他发现先锋尽丧,惊慌后撤之时,便是光州铁骑尽出,追杀百里的最好时机。能留下他多少兵马,就看李仁的本事了。”
“诺!”信将重重叩首,起身欲快步离去。
“还有,”徐天补充道,声音冰寒,“消息继续放出去。孤,重伤垂危,吴国震动,朝不保夕。让高季昌……吃得再深些。”
信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帷幔之后。
徐天缓缓后靠,闭上眼睛,似在养神。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更漏滴滴答答,记录着光州那片土地上,正在悄然收紧的死亡之索,以及这深宫之中,无声流淌的猜疑、泪水与冰冷的算计。
药香苦涩,弥漫在鼻尖。
血色,却早已浸透了远方的地图与近处的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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