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内吴军则彻夜不休,民夫和士卒一起,搬运石块木料,修补白天被损毁的垛口,将库房中缴获的箭矢一捆捆运上城头,同时将城下契丹兵的尸体拖到远处焚烧,防止引发瘟疫。
消息通过快船迅速传至泊于附近海域的吴军水师主帅徐忠处。
楼船“镇海”号如同一座海上堡垒,停泊在离海岸线数里的海面上。船身庞大,分为三层,底层是货舱和马舱,中层是士卒的住处,上层是指挥台和弩箭舱。
此时,指挥台上火光通明,徐忠正站在窗前,看着来自渝关的军报,眉头紧锁。
军报是用蜡丸密封的,上面详细描述了首日攻防战的情况,以及契丹大军的动向。
“渝关…已成全军命门所在。”徐忠对身旁的副将周禾沉声道。
周禾是他的老部下,随他跨海征闽,经验丰富。徐忠指着海图上渝关的位置,继续说道:“崔协、石守信虽勇,然兵力寡少,不足两万,且多是疲惫之师,苦守孤关,面对耶律德光数万大军日夜猛攻,恐难持久。一旦渝关有失,契丹铁骑便可长驱南下,杜大将军顿兵幽州坚城之下,腹背受敌,粮草断绝,大势去矣!”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鹰,沉声道:“传令!命‘伏波’‘荡海’‘凌涛’三营,即刻挑选三千精锐登岸!将船上所有备用重型床弩、攻坚器械、以及一半的震天雷火器,全部卸下,由副将陈璋统领,火速驰援渝关!告诉陈璋,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协助崔、石二将守住渝关!关在人在,关失人亡!若渝关有失,提头来见!”
“得令!”周禾凛然应诺,快步离去。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
很快,海面上舢板往来如织,如同穿梭的鱼群。三千水师精锐穿着轻便的皮甲,手持弯刀和弩箭,迅速登上舢板,向着岸边划去。
同时,船上的绞车开始运转,将重型床弩、震天雷等器械吊放到舢板上。这些水兵常年在海上操练,纪律性极强,虽不擅陆战,但操作弩炮、投掷火器却是行家里手。
他们在陈璋的带领下,打着火把,连夜向着渝关方向急行军。
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连成一条长龙,如同一条火龙,照亮了通往渝关的道路。
接下来的三日,渝关彻底化作了血肉磨坊。
耶律德光铁了心要拿下此关,他深知渝关的重要性,一旦错过这个机会,等吴军援军赶到,再想夺取就难了。
他不计代价地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每日从清晨到深夜,攻势从未停歇。
数以万计的契丹士兵如同疯魔般,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雨、石弹、火油和震天雷,疯狂冲击着城墙。
云梯断了就用尸体堆成“肉梯”,楯车毁了就顶着门板甚至同伴的尸体冲。关墙下尸体堆积如山,后来者甚至需要踩着厚厚的尸堆才能接近墙根,尸体腐烂的气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吴军的抵抗同样惨烈至极。有了水师援兵和重型器械的补充,防守火力一度大增。
水师带来的十架大型床弩,射程远达三百步,威力巨大,每射出一箭,都能穿透数名契丹兵的身体,给契丹人造成了巨大杀伤。
震天雷更是发挥了重要作用,每次在契丹密集队形中爆炸,都能清空一大片区域,暂时遏制住进攻的势头。
但契丹人的攻势仿佛永无止境。
他们仗着人多,采用车轮战术,将五万大军分为五队,每队一万人,轮番上阵,不分昼夜地猛攻。吴军士卒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许多人连续作战十几个时辰,眼睛都熬红了,手中的兵器都快握不住了。
伤亡急剧上升,三天时间,守军伤亡已超过两千人,其中阵亡近千人,几乎占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一!
关墙上处处是血污残肢,有的垛口被石弹砸塌,露出里面的夯土;有的地方被火油焚烧,焦黑一片。
来不及运下的阵亡者遗体只能暂时堆在角落,用草席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火硝味。寒风掠过城头,卷起阵阵血雾,如同地狱的景象。
石守信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布条,他却只是简单地重新包扎了一下,依旧奋战在第一线。
他的嗓子早已喊哑,只能用手势指挥士卒,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透着不屈的光芒。
崔协数日未眠,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全靠嚼着干硬的麦饼和喝着冷水支撑着。
他不断巡视防线,哪里最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用嘶哑的声音鼓舞着士气:“兄弟们!坚持住!守住渝关,就是守住我们的家乡!守住陛下的信任!契丹狗贼没什么可怕的,他们的血也是红的,他们也会怕死!”
契丹人的损失更为惨重,三日下来,伤亡远超五千人,关城下的土地几乎被鲜血浸透成了暗红色,连冻土都被融化了。
耶律德光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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