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汴梁皇城的天空总是阴沉着脸,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连绵的殿宇飞檐,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无情地抽打着朱红宫墙与琉璃瓦上未及融化的薄霜。然而,在这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禁深处,地龙烧得正旺,将那刺骨的寒意牢牢隔绝在外,只留下满室的暖意与……潜流暗涌。
当皇帝徐天,正于宣政殿那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运筹帷幄,为即将到来的受降大典与最终扫平伪唐的宏图霸业殚精竭虑之时,看似被重重宫规束缚、只余莺声燕语的后宫,亦因几位特殊“新人”的骤然降临,而打破了往昔微妙的平衡,悄然掀起了不为人知的波澜。
储秀殿区域,一处名为“凝香馆”的宫室,乃是修容花见羞的居所。
此处陈设极尽华美,蜀锦为幔,金玉为饰,暖阁内熏着名贵的瑞龙脑香,氤氲出甜腻暖融的气息。
花见羞身着绯色蹙金绣百蝶穿花云锦宫装,云髻高耸,珠翠环绕,正斜倚在铺着珍贵白狐裘的软榻上。
她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容颜确乃绝世,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莹润胜雪,尤其是一双桃花眸,流转间媚态横生,足以令任何男子心旌摇曳。然而此刻,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愠怒。
她纤纤玉指间,正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支赤金点翠衔珠步摇,那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息她心头的烦躁。
“娘娘,”一名身着青色比甲、眉眼精明的贴身宫女悄步上前,压低声音禀报,“奴婢打听清楚了。新册封的那位徐婕妤,确是蜀国来的无疑。昨日陛下……临幸了储秀殿的偏殿,今晨天刚蒙蒙亮,旨意便下来了,直接册为三品婕妤,赐居……西苑的玉簪阁。”宫女的声音到最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与惊意。
“玉簪阁?”花见羞拨弄步摇的手指骤然停下,美眸倏地眯起,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可是去岁方落成,灰瓦素雅,梁柱皆雕莲花纹饰的那座新苑?”她的声音依旧娇柔,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回娘娘,正是那座。”宫女将头垂得更低,语气愈发小心翼翼,“内府局的人说……陛下对此苑颇为上心,虽未亲自监造,但选址、图纸乃至殿名,都曾……都曾过问一二。”
“啪!”
一声清脆的裂帛之音骤然响起!那支造价不菲、工艺精湛的赤金点翠步摇,被花见羞狠狠掼在榻边的紫檀木嵌螺钿小几上,珠翠乱颤,发出凌乱而刺耳的声响。
她猛地坐直身体,饱满的胸脯因骤然升腾的怒气而剧烈起伏,绯色宫装上的金蝶仿佛也随之震颤。
玉簪阁!那绝不仅仅是区区一座新建宫殿那么简单!近年来,因国库充盈,陛下拨付内帑修缮、新建的宫苑不在少数,她的“凝香馆”亦是其中之一,且以其华丽奢靡冠绝储秀殿。但,能得陛下亲自过问细节,哪怕只是些许意向的宫苑,纵观整个后宫,亦是屈指可数!那代表着君王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心思!
她花见羞,自入宫以来,凭借无双美貌与曲意承欢,圣眷优渥,风头一时无两,即便如此,她也还只是住在储秀殿这片旧宫区中最为华丽的“凝香馆”而已。
虽说凝香馆亦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用料考究,但比起那座似乎承载了陛下某种独特审美与心思的玉簪阁,意义截然不同!那徐氏是何等人物?
一个亡国俘妇,年纪想必不小,又是以那般不光彩的方式被秘密送入宫中,何德何能?
甫一入宫,不仅越级册封为地位不低的婕妤,更能独居一宫,还是这寓意特殊、陛下曾亲自关怀的玉簪阁!这已不是简单的恩宠,近乎是一种……殊荣!一种让她感到强烈威胁与不甘的殊荣!
“蜀国来的……宫中出来的?”花见羞银牙暗咬,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美艳绝伦的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深深的警惕。
她虽不清楚那徐婕妤具体曾是蜀国何等身份,但能被陛下如此“郑重”对待,甚至不惜动用直属皇帝、行事诡秘的司卫监负责押送,其原本在蜀宫的地位定然极高,只怕非是普通妃嫔,极有可能是蜀主王衍极为宠幸的妃子,甚至……是那传闻中与其妹把持朝政、权倾蜀国的徐太后也未可知!
一想到那位以美貌与权谋并称的传奇女子可能成了自己的“姐妹”,花见羞心中更是如同堵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若真是那人,其心机手段,其过往经历所锤炼出的韧性,绝非那些只知以色侍人的庸脂俗粉可比,威胁之大,远超寻常!
“给本宫仔细盯着玉簪阁!一应动静,人员往来,都给本宫查探清楚!还有,另外那三个一同从蜀国来的,如今安置在何处,是何情形,也给本宫尽快查明!”花见羞冷声吩咐,眼中寒光闪烁,如同淬毒的匕首,“本宫倒要看看,这几个蜀地来的狐媚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能在这大吴后宫,掀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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