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却哭的更凶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口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从未见过谁哭得这样安静又汹涌。慌乱间,他将整包杏脯塞进她手里,纸袋发出窸窣的声响,混着她压抑的抽噎。
他只觉得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羞涩的转身就跑。
“公子——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他哪里还敢回头?脚下绊了个趔趄,差点被石子崴了脚,却也不敢停下,活像只受惊的兔子,眨眼间就窜进了巷子深处。
手中的油纸伞不知何时歪斜了,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竟浑然不觉。
黑马在雪林中疾驰,蓝婳君的发丝随风扬起,轻轻拂过顾晏秋的下颌。
顾晏秋喉结微动,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当年那个雨天,他落荒而逃时,身后银铃的轻响一路追着他,扰得他心绪不宁。
你那时跑得真快。蓝婳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我追了半条巷子都没追上。
顾晏秋耳根一热:......你追我做什么?
杏脯吃不了那么多。她轻笑,所以想还你一些。”
顾晏秋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憋出一句:那包杏脯,本就是给你的。
“可油纸包里,还裹着半块儿银子。”
顾晏秋浑身一僵。
记忆轰然倒灌——那年他慌乱中把买笔墨的银两和杏脯包在了一起。
“那日,你为何哭?”顾晏秋突然问道。
蓝婳君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顾晏秋见她久久不语,心下蓦地一疼。他指尖微蜷,终是轻叹一声:若是往事不堪回首,便莫要再想了。话音未落,又觉此言太过唐突,忙放柔了声调:是我冒失了。 那声音温润似初融的雪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疼惜。
蓝婳君沉默良久,方才低声道:那日,舅母院里的小丫头不慎打碎了茶盏,我见她年纪尚小,又非故意,便替她说了几句话。谁知舅母勃然大怒,说我目无尊长,便打了我一巴掌,那巴掌打在脸上,很疼,可我哭不是因为疼,是觉得委屈。蓝婳君说着,忽然苦笑一声:我在外祖母家,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她们欺负我没娘护着,父亲又远在边关,鞭长莫及——谁会在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呢?
她指尖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声音里淬着冰冷的讽刺:可他们一面作践我,一面却用着我父亲的俸禄——那些银钱沾着我爹在边关的血,养着这群吸血的蛀虫。
顾晏秋听罢,沉默片刻,忽然轻轻摇头:你那时太莽撞了。
蓝婳君一怔,忽然转头看向他。
替人出头没有错,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告诫,但在逞强之前,得先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马背上的风掠过耳畔,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若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护得了旁人?
蓝婳君指尖微蜷,想起自己被舅母责罚时的无力,想起今日被北狄人掳走的狼狈,一时无言。
顾晏秋继续道:这世道确实不公,但光凭一腔孤勇,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所以,他声音放缓,以后若再遇到不平事,先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若实力悬殊,不如暂且忍耐,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蓝婳君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你是让我学会审时度势?
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顾晏秋纠正道,逞一时之快容易,全身而退却难。
顾晏秋见她听进去了,语气也柔和下来:不是让你袖手旁观,而是要学会用更聪明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蓝婳君突然想到今日在长街受到宁王萧御锦的非礼,而当众对峙。她知道后果是什么,可一时气急的她非要为自己讨个公道,结果不仅没能讨回半分颜面,反倒不了了之。
她攥紧了缰绳,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可今日在长街,宁王当众轻薄于我,我若忍气吞声,岂不是任人欺辱?
顾晏秋闻言,瞳孔骤然紧缩,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萧御锦竟敢当街行此轻薄之举?声音里压着几分危险的寒意:“他当真如此肆无忌惮?
蓝婳君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今日之举,便是自毁根基。朝中多少人盯着宁王府的错处。顾晏秋的嗓音愈发低沉,御史台的折子,怕是明日就会堆满御案。轻则被言官弹劾德行有亏,重则......削爵圈禁,也未可知。”
顾晏秋顿了顿,继续道:“更可怕的是,若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朝局动荡,牵连的又何止是宁王府。”
顾晏秋突然轻嗤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缰绳,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皮革捏碎。他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怒意,声音却轻得危险:若他今后遭了报应,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字字如刀,裹挟着几分戾气。
蓝婳君听着他这番话,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
那些不堪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表哥那双总是黏腻湿冷的手,带着酒气喷在她耳畔的喘息,还有假山后那次,那日春光正好,她不过是在后院赏花,就被醉醺醺的表哥堵在假山缝隙里。他满嘴污言秽语,带着脂粉味的手往她衣襟里探时,正巧被来游园的宾客们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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