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烟雾在陈轩眼前缭绕,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也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他很少抽烟,尤其是在这个只有他和孙志国合影的房间里,但今晚,他需要这辛辣的气息来压一压心头的燥火。
照片上的孙志国,戴着黑框眼镜,笑容腼腆,和周围虎背熊腰的“金刚”们格格不入,却又因为站在陈轩身边,而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十五年了,陈轩几乎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码头的腥风血雨——
那天是台风天,码头的集装箱被吹得东倒西歪,海浪像疯了一样拍打着岸堤。赵虎带着人,拿着砍刀和钢管,堵在仓库门口,非要抢那批准备发往灾区的救援物资。陈轩带着兄弟们去拦,双方瞬间就打在了一起。
混乱中,赵虎的人抄起一根生锈的钢管,朝着陈轩的后脑砸了过来。陈轩听到风声,刚想躲闪,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避开了。等他回头,就看到孙志国捂着胳膊倒在地上,血流得满地都是,而那根钢管,正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
“志国!”陈轩红了眼,疯了一样扑向赵虎。
那场火拼,最后以赵虎一伙被打跑告终,但孙志国的胳膊却落下了终身的残疾,更要命的是,为了让陈轩能“干净”地主持码头秩序,孙志国硬是顶着压力,在录口供时说自己是为了“拉架”才受的伤,把所有暴力冲突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作了不利于赵虎的“伪证”。
从那天起,孙志国就成了码头里“说不清”的人,没人再找他做正经事,他只能打零工,活得憋屈又沉默。
陈轩吸了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子明灭了一下,彻底暗了下去。他当年有多感激孙志国,后来就有多愧疚。五年前,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树敌也越来越多,他怕那些人会报复到孙志国头上,才狠下心,逼着孙志国一家搬去了邻市,并且发了狠,不准任何人再提孙志国的名字,也不准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他以为这样是保护,却没想到,郑国强还是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孙志国这条线。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陈轩的思绪。
“谁?”他沉声问。
“轩哥,是我,老周。”门外传来老周的声音,“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陈轩起身,打开门。老周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陈轩眼底的红血丝,愣了一下:“轩哥,你一晚上没睡?”
陈轩没说话,侧身让老周进来。
老周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里面是温热的海鲜粥。“阿文说你一早就出去了,下午也没回鱼摊,我想着你肯定没吃饭。”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陈轩,“轩哥,是不是郑国强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
陈轩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米香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沉郁。“郑国强去查孙志国的旧档案了。”
老周的脸色瞬间变了:“孙老板?他都走了五年了,郑国强怎么会找到他头上?”
“我不知道。”陈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冷意,“但郑国强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不会轻易停下。”
他放下勺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周,你帮我查件事。”
“您说。”
“查一下郑国强最近的行踪,尤其是他和哪些人接触过,去了哪些地方。还有,帮我联系一下邻市的朋友,我要知道孙志国现在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老周重重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看着老周匆匆离去的背影,陈轩重新坐回桌前,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孙志国戴着眼镜的温和脸庞,在他眼里越来越清晰。
有些债,是时候该还了。
(二)
接下来的几天,码头似乎恢复了平静。陈轩依旧每天出摊卖鱼,刮鳞、杀鱼、称重,动作娴熟,脸上带着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笑意,仿佛郑国强的调查,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但只有老周和阿文知道,陈轩的平静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老周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就把查到的消息带给了陈轩。
“轩哥,郑国强这几天没去码头,也没再查赵虎的案子。”老周递过来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条,“他去了趟市图书馆,查了很多年前的报纸合订本;还去了趟当年处理码头火拼案的老派出所,找了几个退休的老警察聊天;昨天下午,他开车去了邻市。”
陈轩的手指紧紧攥住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邻市?他去见孙志国了?”
“应该是。”老周点头,“我托邻市的朋友打听了,昨天下午,确实有人看到一个和郑国强长得很像的男人,在孙老板家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不过孙老板好像没见他,那男人坐了会儿就走了。”
陈轩松了口气,又立刻皱紧眉头。郑国强没见到孙志国,不代表他会放弃。
“孙志国那边呢?他现在怎么样?”
“孙老板一家在邻市过得挺低调的,”老周说,“他在一个小工厂里当仓库管理员,嫂子在超市打工,孩子在上中学。日子不算富裕,但挺安稳的。郑国强去找他,应该没敢声张,孙老板那边好像还不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