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低语
汽车轮胎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艾拉·科尔曼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进了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导航屏幕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目的地已到达”的提示音像根细针,刺破了车厢里持续两小时的寂静。她熄掉引擎,森林的气息立刻涌了进来——潮湿的松针味混着腐叶的腥甜,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金属生锈的冷意。
这是她第三次来阿迪朗达克山脉深处的“隐士小屋”。作为自由摄影师,她总需要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整理作品、沉淀灵感。小屋是祖父留下的遗产,木质结构在风雨里浸了四十年,墙面上还留着她童年用蜡笔涂鸦的歪扭太阳。她拎着行李箱踏上吱呀作响的门廊,掏出钥匙时,指腹触到了门楣内侧刻着的小标记——那是十二岁那年,祖父教她做的安全暗号,说是能分辨有没有人偷偷进过屋。
标记还在,和去年夏天离开时一模一样。艾拉松了口气,推开门把行李拖进去。屋里弥漫着樟脑丸和旧书的味道,她打开所有窗户通风,夕阳的金辉透过松枝缝隙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煮了杯热可可,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翻看着刚拍的胶片,直到暮色完全吞没窗外的树林,才想起要去检查发电机。
发电机在小屋后方五十米处的棚子里,需要穿过一片茂密的云杉林。艾拉抄起门边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松涛声在耳边起伏,像无数人在低声交谈,她加快脚步,指尖攥着手电筒的塑料外壳,直到摸到棚子冰冷的铁皮门才放松下来。
发电机启动的瞬间,棚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
艾拉的心脏猛地缩紧,手电筒的光柱瞬间扫过去——只有摇曳的树影,在昏暗中像张牙舞爪的幽灵。“谁在那里?”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森林里散开,只换来更浓重的寂静。或许是鹿吧,她安慰自己,阿迪朗达克的鹿群总是在黄昏出没。
可当她关掉手电筒往回走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双眼睛正贴在她的后颈上。她忍不住回头,身后只有浓稠的黑暗,松针在夜风里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听起来却像有人踮着脚在跟随着她的脚步。
回到小屋后,艾拉立刻锁上了门,还搬过沉重的橡木餐桌抵在门后。她灌下大半杯威士忌,指尖的颤抖才渐渐平息。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银辉洒在雪地上,把树林照得像幅黑白素描。她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下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祖父生前说过的话:“阿迪朗达克的森林会记住一切,包括那些不该被记住的事。”
凌晨三点,艾拉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不是松涛,也不是动物的嚎叫,而是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撞击声,正从屋后传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用斧头劈着什么,斧头落下的声音和她听到的撞击声完全吻合。
是护林员吗?还是附近的猎人?艾拉皱起眉,护林员每周只会来一次,而且从不会在深夜作业。她抓起手电筒,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空无一人,撞击声却还在持续,像是从更远处的树林里传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门后的餐桌,轻轻拧开了门锁。冷风裹着松针的味道涌进来,撞击声突然停了。艾拉举着手电筒,光柱在雪地上扫过,就在离门廊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串新鲜的脚印——不是她的登山靴印,而是一双厚重的工装靴留下的痕迹,鞋码很大,边缘沾着深色的泥渍,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立刻退回屋里,重新锁好门,还把所有窗户都钉上了木板。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走到书架前,抽出祖父留下的那本《阿迪朗达克山脉安全指南》,翻到紧急联络页,手指停在护林员办公室的电话上——可现在是凌晨三点,电话大概率没人接。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听着窗外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全是那双厚重的工装靴,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鞋底下还沾着暗红色的、像血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艾拉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看向门边——敲门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谁?”她警惕地问。
“早上好,我是护林员托马斯·格雷。”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昨天接到报警,说这附近有异常动静,我来看看情况。”
艾拉犹豫了一下,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绿色护林员制服的男人,大约四十岁,留着短胡子,眼神温和,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看起来不像坏人。
她搬开餐桌,打开门锁,却没有完全拉开门,只留了一条缝隙。“你好,我是艾拉·科尔曼,这是我祖父的小屋。”她说,“我昨天晚上确实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还有陌生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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