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砚洲就醒了。
他没动,躺在炕上盯着房梁,耳朵却竖着听隔壁屋的动静。慕晴还在打呼,一声轻一声重,像小猪拱食。他嘴角抽了抽,翻身下炕,动作轻得像猫踩棉花。
柜子拉开,他从抽屉里把那件衬衣拿出来。布料是旧军绿,但洗得发白,边角被剪出斜襟,针脚歪歪扭扭,袖口还打着个疙瘩结,活像被狗啃过两口。
可他抖了抖,穿上了。
扣子一颗颗对齐,领口抚平,袖子拉直。他走到墙边那面斑驳的镜子前,照了照。镜子里的人还是那张冷脸,眉眼压着霜,可脖子底下这件衣裳,愣是把那股死气沉沉给冲开了。
他抿了抿嘴,又把领子往上提了提,确认那道歪针脚正正好好露在外面。
外头鸡叫头遍,他推门出去,冷风扑脸。他没缩脖子,反而挺了挺背,像要去领奖状。
村口大槐树下,几个老头正蹲着抽旱烟。看见他走过来,都愣了下。
“哟,砚洲?”张婶?着篮子从井台回来,水桶晃荡,“今儿穿得挺齐整啊。”
江砚洲站定,手往衣襟上一搭,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张婶,今儿这衣裳,我媳妇缝的,还行不?”
张婶差点被水桶绊倒。
她瞪眼看了他三秒,忽然乐了:“哎哟喂——砚洲你这是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啥时候学会显摆了?”
“不是显摆。”他低头看了看袖口那个狗啃结,声音稳得像铁轨,“我媳妇就是好,就得让大家知道。”
张婶笑得直拍大腿:“哎哟我这心肝儿,你可算开窍了!前三年绕着慕晴家后墙根走,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倒好,穿件破衣裳满村溜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成家了?”
“不是破衣裳。”他纠正,“是新做的。”
“得得得,新做的!”张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行,我记住了,回头见人就说,江队穿新衣裳了,是他媳妇一针一线缝的,连袖口打结都舍不得拆!”
江砚洲没笑,可耳根红得能炒菜。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背影挺得笔直,像根戳进地里的旗杆。
张婶看着他背影,摇头嘀咕:“这人啊,一结婚就跟换了芯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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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晴是被锅盖跳动的声音吵醒的。
她迷迷瞪瞪爬起来,头发炸成鸡窝,趿拉着鞋进厨房,发现灶上小米粥咕嘟冒泡,锅盖被蒸汽顶得一跳一跳。
“谁起这么早?”她嘟囔着掀锅盖,忽然看见灶台边放着个饭盒,上面压了张纸条。
她拿起来一看,字迹歪歪扭扭:
“早饭热了,粥别糊。饭盒别开,有惊喜。”
她挑眉:“谁给我留的?江队?他啥时候学会写纸条了?”
她没急着开饭盒,先洗脸梳头,把头发胡乱扎成个团子,又对着水缸照了照:“啧,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这日子过得,比知青还苦。”
正嘀咕着,院门“吱呀”一响,张婶提着篮子进来了。
“晴晴!快出来!你家江队出大事了!”
慕晴抹了把脸:“他又摔沟里了?”
“比那严重!”张婶一屁股坐上炕沿,“他今早穿了你那件衣裳,满村溜达,见人就说‘这是我媳妇缝的’!在村口跟傻子似的站着,就等我夸他!”
慕晴手一僵:“……啥?”
“真的!”张婶拍大腿,“我还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说‘我媳妇就是好,就得让大家知道’!哎哟我这老心脏,差点没给他甜停跳!”
慕晴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抠着纸条边角。
半晌,她翻了个白眼,嘴一撇:“臭显摆!缝个破衣裳跟立了特等功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媳妇了?”
“你嘴上这么说,脸都红到耳根了。”张婶笑眯眯,“我说砚洲啊,你媳妇肯定高兴坏了,结果他说‘她要不高兴,我就再穿十天’。”
慕晴“噗”地喷了口气:“他疯了吧?那衣裳袖口还漏风呢!”
“人家不在乎!”张婶起身要走,“我得赶紧去供销社说这事儿,不然全村都得错过年度大戏——霜刀郎变恋爱脑!”
门一关,屋里静了。
慕晴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忽然笑出声。
她转身进屋,从布包夹层里摸出一颗蜜薯——金黄软糯,带着空间灵光的微温。她掰了一半塞进饭盒,另一半咬了一口,甜味直冲脑门。
然后她抽出纸条,翻到背面,提笔写下:
“给某位炫耀精补补脑子——吃我一口,甜你一天。
PS:再敢穿那件漏风的衣裳招摇,我就在你军装裤裆上绣朵大红花。”
写完,塞进饭盒,咔哒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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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洲巡逻到村东头,肩膀已经僵了。
他没脱衣裳,就这么穿着走了一路。风吹得袖口那疙瘩结直晃荡,几个小孩追着他喊“江叔叔新衣服”,他也没躲。
路过供销社,王会计探头:“砚洲,你这衣裳……是你媳妇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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