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洲把报纸摊在腿上,指尖刚碰到一页,一颗瓜子壳从天而降,正砸在“农业学大寨”那行标题上。
他抬眼,慕晴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捏着半把炒货,笑得眼睛弯成缝:“看那么认真,是不是想当连队文化教员?”
他没说话,只是把报纸往边上挪了挪,腾出块干净地方。这动作熟得不能再熟,像是早习惯了她随时会扔点啥过来。
她转身进屋,围裙一系,袖子往上一捋:“今儿不做腌菜疙瘩了,我要搞点硬菜。”
锅还没烧热,江安就扒在灶台边探头:“娘,是红烧肉吗?爹昨天梦里都在喊‘肥而不腻’!”
“你少给我编排你爹。”慕晴拿锅铲敲他脑门,“不过——”她压低声音,“确实是红烧肉,加炖排骨,再炒个酱爆肝尖,让你爹知道什么叫‘家常味儿比军功章还香’。”
江安乐得原地蹦了一下,抱着拨浪鼓就往屋里跑:“妹妹快醒醒!幸福来敲门啦!”
她翻了个白眼,手指在布包夹层轻轻一划,意识沉入空间。田圃里那几垄五花肉早长得油光水滑,香料架上陈年冰糖泛着琥珀光,连老抽都是用三伏天晒足九十日的酱缸酿出来的。她顺手摸走一小包增香种子,嘀咕一句:“咱今天不丧,咱要香到隔壁连队流口水。”
肉下锅煸油时,整间屋子都飘起一层金黄雾气。江悦趴在炕上,小手抓着围裙角,鼻子一耸一耸地嗅,口水差点滴进尿褯子里。
“馋了?”慕晴用筷子尖蘸了点汤汁抹她唇上,“等你爹回来,第一口必须是他喝汤。”
江安举着手里的小木勺:“那第二口归我!我负责试毒!”
“你哪儿学的这套?”她笑着踹他小腿一下。
“炊事班王叔叔说,每次新菜上桌,都得有人先尝,不然容易吃坏肚子。”
“那你倒是挺有觉悟。”她夹起一块炸得焦酥的肉皮塞他嘴里,“滚吧,别在这儿碍事。”
江砚洲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锅盖掀开,一股浓香扑面而来,慕晴一手搂着江悦,一手拿勺搅汤,江安蹲在地上啃骨头,满嘴油光。
他站在门口没动,喉结动了动。
“愣着干嘛?”她头也不回,“洗手吃饭!再站那儿闻一会儿,魂儿就得粘锅底上了。”
他默默脱鞋进屋,洗完手还不忘给女儿擦手帕。慕晴瞥见那块叠得齐整的蓝布,心里一软,嘴上却没停:“哟,今天怎么这么自觉?是不是怕我不给你留肉?”
他坐下,盯着碗里那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没急着动筷。
“咋了?”她挑眉,“怕我下药?”
“不是。”他低声说,“太香了,舍不得吃。”
一句话说得她差点呛住。江安抬头看爹,又看娘,忽然大声宣布:“我知道了!这是爱情的味道!”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一顿饭吃得锅底朝天。江悦吃完还伸手拍碗,咿呀直叫;江安捧着肚子躺在炕上,嚷嚷着“这辈子值了”。
江砚洲把最后一点汤汁拌饭吃了,放下碗,看着空锅沉默两秒:“……能带点回去吗?”
“给战友?”她立马明白过来,咧嘴一笑,“行啊,反正我还能做。不过——”她眯起眼,“你要跟他们说清楚,这可是限量款,不是天天有的。”
他点头,起身拿两个搪瓷饭盒,小心翼翼分装好,连油星都不肯浪费。
“喂。”她靠在门框上,“要是他们问是谁做的,你怎么答?”
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就说……我家的。”
她笑出声:“就这么简单?”
“不够?”他皱眉。
“够,太够了。”她摆手,“就怕他们听了集体酸倒一片。”
第二天中午,部队食堂炸了锅。
“哎我跟你说,江排长今儿带来的肉,香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了!”
“可不是嘛!那汤汁浇饭,我能干三大碗!”
炊事班长亲自尝了一口,当场拍大腿:“这火候,这调味,绝了!哪请的大师傅?”
江砚洲坐在角落吃饭,听见一圈夸赞,筷子稳稳夹着咸菜丝,面上不动声色,可嘴角绷得格外紧,像是在拼命压着笑。
指导员端着碗过来:“小江啊,你爱人手艺不错啊,回头能不能请来给我们炊事班做个交流?”
“她忙。”他淡淡回,“家里孩子小。”
“哎哟,这不是谦虚嘛!”旁边战士起哄,“嫂子这水平,不当大厨可惜了!要是每月来一次,咱们连战斗力都能提升一级!”
江砚洲没接话,低头扒饭,可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当天晚上,他一进门就把空饭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慕晴身上:“……明天还能做吗?”
她正给江悦擦嘴,闻言一愣,随即笑倒:“全连都吃上了?”
“嗯。”他坐到炕边,声音低下去,“炊事班留了一盒,说要研究做法。”
“研究?”她挑眉,“做梦去吧。那可是我外婆传下来的秘方,连盐放几克都有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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