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李德全来了,见婉兰气色好了些,先松了口气:“姑娘唤奴才来,可是身子不适?”
“李公公,”婉兰示意宫女退下,开门见山,“我想请您帮个忙,查一个人。”
“姑娘请讲。”李德全神色一凛,知道定是要紧事。
“查汪直提督近半年来的行踪,尤其是他与万贵妃私下见面的次数,还有……他最近有没有处置过什么‘不听话’的下属。”婉兰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此事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包括陛下。”
李德全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眉头紧锁:“姑娘,汪直是西厂提督,他的人遍布宫内外,查他……怕是风险太大。”
“我知道。”婉兰看着他,眼神坚定,“可我若不查,下次落水的,就真的爬不起来了。李公公在陛下身边多年,该知道万贵妃与汪直勾结,对陛下、对这江山,都是隐患。”
李德全沉默了。他看着婉兰苍白却倔强的脸,想起朱见深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的模样,想起万贵妃这些年在后宫的跋扈,终是点了点头:“姑娘信得过奴才,奴才便拼着这把老骨头,帮您查。只是……若有消息,如何告知姑娘?”
“让小灵儿给您送点心时,带一张空的药方子来。”婉兰道,“若是有线索,您就在药方的‘甘草’二字旁边,点一个墨点。”
李德全应了,又叮嘱了几句“万事小心”,才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婉兰拿起那块杏仁酥,轻轻掰碎。酥皮落在碟子里,像撒了把碎雪。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极险,稍有不慎,不仅是她,连李德全和小莲儿都会被卷入其中。
可她没有退路。万贵妃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她若不反击,只能任人宰割。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照在水仙花瓣上,泛着暖融融的光。婉兰望着那抹亮色,忽然想起小莲儿哭红的眼,想起小灵儿担忧的脸,想起朱见深掌心的温度。这些人,是她在这深宫里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这场仗,她必须打赢。
自那日后,偏殿的气氛便多了几分隐秘的紧绷。小灵儿每日去御膳房取点心,都会绕路经过李德全的值房,有时带回一张空药方,有时只带回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婉兰从不追问,只在接过药方时,指尖会悄悄拂过“甘草”二字的位置。
这日傍晚,小灵儿提着食盒回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将一张折叠的药方塞给婉兰:“姐姐你看!”
婉兰展开药方,目光落在“甘草”二字旁——那里果然多了一个小小的墨点,像粒不起眼的尘埃。她指尖微顿,对小灵儿道:“去打盆热水来,我要净手。”
屏退众人后,她从枕下摸出一支银簪,轻轻挑开墨点处的纸层。里面夹着一张极薄的字条,是李德全惯有的蝇头小楷:“汪直上月初三私会万贵妃,次日西厂有个校尉‘暴毙’,据说是因‘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婉兰低声重复,眼底闪过一丝明悟。那校尉,多半就是推她落水的赵忠!汪直这是在灭口,做得倒干净。
她将字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心里却更沉了些。一个校尉说杀就杀,汪直的狠戾远超她的预料,而万贵妃能指使他如此行事,可见两人的勾结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脚步声,是朱见深来了。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常服,少了些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男子的温和,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闻着香味了吗?”他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只炖得酥烂的乌鸡,“御膳房新请了个苏州厨子,擅做药膳,我让他给你炖了乌鸡汤,补补身子。”
婉兰起身行礼,被他一把扶住:“又来这些虚礼。”他拉着她坐下,亲自盛了碗汤,“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鸡汤的香气混着药材的温补,暖得人心里发颤。婉兰喝了一口,轻声道:“陛下不必日日挂着奴婢,朝政要紧。”
“朝政再紧,也没有你要紧。”朱见深看着她,眼神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那日你落水,朕才明白,这龙椅坐得再稳,若身边没个能让朕安心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婉兰的脸颊微微发烫,避开他的目光:“陛下身边有万贵妃,有周才人她们……”
“她们不一样。”朱见深打断她,声音低沉,“她们敬朕,畏朕,可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懂朕。”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婉兰握着汤碗的手微微收紧,心里那点刚燃起的斗志,忽然掺了些犹豫。她若真要扳倒万贵妃,势必要掀起一场风波,到时候朱见深夹在中间,怕是更难。
“婉兰,你在想什么?”朱见深察觉到她的走神。
婉兰抬起头,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什么,在想这汤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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