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拒绝的棱角与归来的影子
八强赛开赛当日的晨光,像被精心过滤过的蜂蜜,带着秋露的凉意,沿着远月学园选手通道的玻璃幕墙缓缓流淌。李浩站在公告栏前,指尖划过自己的名字与对手栏里的「木久知园果」,宋体字的棱角被指尖磨得温热。不知为何,字缝间仿佛能闻到发酵食物特有的温润香气——那是木久知学姐最擅长的领域,用时间赋予食材的魔力,像窖藏的酒,越沉越香;而他所追求的「即时风味」,则像刚沏的茶,沸水注入的瞬间便要绽放全部清香,两者恰好形成奇妙的对照。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选手们急促的运动鞋声,而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同学倒是来得早。」
一个黏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熬得太稠的糖浆滴在热铁板上,拉丝的甜腻里藏着焦糊的锐利。李浩转身,看见睿山枝津也倚在雕花廊柱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他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随从,白手套捧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布面被底下的物件撑出规整的方形轮廓,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透着神秘的气息。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睿山直起身,熨帖的西装勾勒出瘦削的身形,他踱到李浩面前,每一步都踩在走廊地砖的接缝处,仿佛连走路都要遵循某种精确的规则,「我的提议依然有效。只要你点头,木久知园果的发酵菌种资料,包括她那批宝贝酵母的培养温度、pH值参数,现在就能摆在你面前。」
李浩的目光落在那红布托盘上,布面的褶皱里隐约透出冷光,像是金属或玻璃的质感。「睿山学长,」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硬度,像岭南老厨房案板上的青石,「料理不是交易,更不需要用手段换来的胜利。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靠窃取来的配方做出的料理,是没有灵魂的。」
「灵魂?」睿山轻笑一声,抬手示意随从掀开红布——托盘里果然是台小型恒温培养箱,透明舱内,几支试管泛着乳白的光晕,液体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像是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其中呼吸,「这是木久知学姐耗费三年培育的『梦幻酵母』,能让面团在两小时内完成七十二小时的发酵风味。你以为她会轻易示人?」他凑近一步,眼镜片几乎要贴到李浩脸上,「这不是手段,是效率。这个时代,效率才是王道。传统那套慢悠悠的东西,早就该被淘汰了。」
「那你可能不懂发酵的意义。」李浩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空气中仿佛能听见两人理念碰撞的细微火花,「时间留下的痕迹,不是仪器能复制的。就像广式腊肠需要经过冬至的冷风晾晒,肉里的水分在低温下慢慢析出,油脂与蛋白质发生微妙的酯化反应,才能有那股醇厚的腊香;绍兴黄酒要熬过三伏天的暴晒,酒曲在高温下疯狂繁殖,又在秋凉时沉淀,才能有入口的绵甜。这些,急不来。」他想起爷爷晒陈皮的竹匾,在岭南的梅雨季里慢慢吸收潮气,陈皮的纹路变得柔软,又在秋冬的晴日里释放水分,渐渐坚硬,三年、五年、十年,每道纹路里都藏着光阴的密码,这种等待本身,就是料理的一部分。
睿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嘴角的弧度变得僵硬,像被冻住的糖浆:「看来预选赛的胜利,让你变得天真了。」他挥了挥手,随从立刻合上培养箱的盖子,红布重新遮住那片乳白,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诱惑从未出现,「你以为极星寮那些人能护你多久?堂岛银老师?还是那个行踪不定的幸平诚一郎?」
提到诚一郎的名字时,李浩注意到睿山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很快被傲慢覆盖:「八强赛只是开始,拒绝我的人,通常走不远。木久知园果的发酵罐,可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那就拭目以待。」李浩转身走向赛场入口,白大褂的下摆扫过睿山身侧时,他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以及随从压低的询问:「需要处理吗,学长?」紧接着是睿山阴恻恻的回应,像毒蛇吐信:「不急,让他先尝尝自以为是的代价。木久知那批酵母,今天怕是要『意外』失效了。」
李浩的脚步顿了顿,指尖在白大褂口袋里攥成了拳。他没有回头,只是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赛场。
穿过选手通道的转角,豁然开朗的休息区里,堂岛银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望向天空。秋日的云层厚重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铅灰色的云团缓慢移动,偶尔露出一线天光,在竞技馆的穹顶上投下转瞬即逝的亮斑。
「堂岛银学长。」李浩轻声唤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紧绷。
堂岛银转过身,手里捏着个搪瓷杯,杯身上的樱花图案已经磨损,热气从杯口袅袅升起,带着焙茶的焦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都听见了?」他的目光落在李浩紧绷的侧脸上,像在掂量这块未经打磨的玉石里藏着的韧性,那拒绝的棱角虽锋利,却未失温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