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灯管闪了一下,像被人狠狠掐住脖子,发不出声。
刘斌手指停在纸面,指甲在练习册横线格里划了道浅印子。他刚写下“风起云涌皆自心”七个字,整页纸就热得烫手,边缘慢慢卷起来,就像有看不见的火从字缝里冒出来。他赶紧合上本子,抬头四处看。
书架间安静得吓人,连空调嗡嗡声都没了。窗外天早黑得像铁,闭馆铃十分钟前就响过,管理员也走了。可这楼灯没关,门也没锁。
他站起来,脚步轻得好像没踩地。走到《现代诗歌选》书架那儿,一本旧书突然从中间滑出一半,好像被人抽走又急着塞回去。他伸手去扶,手指刚碰到书脊,书“啪”一声自己翻开,纸页哗啦啦响,停在夹着《登云台》诗稿那页。
墨迹一点点没了。
不是慢慢褪色,是像被空气吸走,一个字一个字变淡,最后纸都干得发黑。他盯着那页纸,喉咙发紧。这不是第一次,昨天在广场,落叶切断电线时,他也见过这情况——诗成之后,天地不容。
他往后退两步,把练习册塞进怀里。这次没动笔,闭上眼睛,小声念新诗:“孤光一点萤,万籁俱无声。”
空气颤了一下。
不是风,也不是温度变了,是有更细微的东西在动,就像针尖划过水面。他睁开眼,看见头顶日光灯管轻轻晃了晃,电流声又有了,不过比之前小了点。
他明白了——写出来会出事,但只在心里念,还能稳住。
他转身朝出口走,脚步比来的时候稳当些。
学生会办公室门缝透出一道光。
林修远坐在桌前,面前摊开深灰色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内部档案·诗异案”六个大红字。他右手边老式扫描仪正慢慢吐出打印纸,都是刘斌在广场吟诗时的监控截图。
第一张:刘斌站在招新台前,一开口,银杏树晃得厉害。
第二张:黄叶切断电线,火花一下冒起来。
第三张:围观人群里,戴眼镜女生眼角有泪,手指抖个不停。
林修远把照片一张张钉在墙上,用红笔圈出重要的地方。他在第三张照片下面写:“情绪共鸣强度8.7,接近‘禁诗阈值’。”
他拉开抽屉,拿出深蓝色笔记本,翻到“禁诗三十七条”那页。第一条写着:“登云台不能念。”下面备注:大荒朝永昌三年,这首诗出现,三天里打雷、发疯、自焚各有一例,是“诗祸之首”。
他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发黄照片。刑场,朱砂写的斩令高高挂着,囚车里一个人戴枷,背影瘦瘦的。那人抬头看天,嘴角有血,衣服上隐约能看见几个字。
林修远把这张照片和刘斌身份证复印件放一起。
两人侧脸样子、肩膀宽窄,连右手拿笔姿势,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合上笔记本,拨通电话。
“喂,诗社社长吗?下周比赛名单加个人——刘斌。”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可他没报名啊。”
“那就帮他报。”林修远声音很轻,“代表作填《秋夜吟》,民国诗人周慕白那首。”
“这……不合适吧?万一他不同意……”
“他会不同意。”林修远盯着墙上监控照,刘斌眼睛在画面里黑亮黑亮的,“但他拿不出原来的稿子。你们审核时,把他报名表‘弄丢’一次,再‘找到’,上面写的就不是他自己填的了。”
电话挂了。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点缝。冷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照片乱晃。那张刑场旧照片翻过去,背面褪色墨水写着一行小字:“永昌三年十月十七,诗成者死。”
第二天中午,公告栏前围了一群人。
海报上印着“校园诗歌大赛初赛名单”,刘斌名字在上面很显眼。他站在人群外面,眼睛扫过“代表作”那一栏。
《秋夜吟》。
他没写过这首诗。
更没听过这名字。
可下面还写着:“作者:刘斌,改编自民国诗人周慕白原作。”
周围人说话声传进他耳朵。
“这人是谁啊?穿得破破烂烂还来参赛?”
“听说他发过疯,刚从医院出来。”
“《秋夜吟》是周慕白名篇,他说改编?抄袭都算轻的。”
刘斌没动。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掐了一下。他知道有人盼着他发火,盼着他喊冤枉,像疯子一样冲上去撕海报。
但他没动。
他转身朝教务处走。
复印室在走廊尽头,机器旧得很,按键上有裂缝。他从怀里掏出练习册,翻到昨晚写的几页,放进进纸口。
纸一张张出来。
他拿起最上面一张,准备收起来。这时候,复印机突然“嗡”一声,最后一张纸慢慢滑出来。
边上有一行很淡的墨字,好像用干笔蘸水写的:
“诗成之日,祸至之时。”
他盯着那行字,呼吸没乱,心跳也正常。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上一章结尾,林修远手机也有过这情况。诗一出现,天地就会反击,人心也会乱,连机器都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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