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脚步微动,准备退走的刹那,那人眼瞳中,那抹不屈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认命般的死寂。他扣着碎石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了。
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秦佳喻心底某个极其隐秘的角落。前世在实验室,她也曾无数次面临实验失败、数据崩溃的绝境,那种孤立无援、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就这么走了,他必死无疑。
可救了他,后患无穷!
时间仿佛凝固。炉火的呼啸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在林间回荡,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
秦佳喻面具下的眉头死死拧紧。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激烈地挣扎着。理智在疯狂叫嚣着离开,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科研人员对“未知样本”的探究欲,或许是对同类濒死挣扎的微妙共情,又或许仅仅是骨子里那份不愿见死不救的底线——让她僵立在原地。
思索片刻,她猛地一咬牙!
“算你命大!”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在死寂的山坳响起,带着一丝烦躁和认命。
她不再犹豫,迅速上前。先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她习惯随身带着一些应急的止血药粉,用简陋的植物和矿物自配的,将药粉不要钱似的撒在那人左胸下方最致命的伤口上。药粉接触翻卷的血肉,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那人身体猛地一颤,眼瞳痛苦地收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盯着她。
秦佳喻没理会他的目光,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力按压住几处大的出血点,进行简单的加压包扎。她力气不小,包扎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那人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痛极,但依旧咬紧牙关。
做完这些,秦佳喻深吸一口气。这人太重了!以她的体力,想把他背回工坊几乎不可能。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几根粗壮的枯木上。
她迅速找来两根相对笔直的枯木,用坚韧的藤蔓飞快地捆绑成一个简陋的拖架。然后,她抓住那人的肩膀和腿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拖上拖架。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他的伤口,鲜血再次渗出布条。那人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眼睛死死盯着头顶漆黑的夜空,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秦佳喻也累得够呛,面具下的额头布满汗珠。她顾不上喘息,捡起地上那人松开的那块锋利的碎石,塞进他满是血污的手中,低喝一声:“不想死就握紧了!要是追兵来了,自己看着办!”然后,她拖起藤蔓,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工坊围墙的方向拖行。
沉重的拖架在崎岖的山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和刺目的血线。秦佳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汗水浸透了后背。她能感觉到拖架上那人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以及那双即使在剧痛和黑暗中,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死死盯着四周的眼睛。
几乎就在秦佳喻拖着人消失在围墙后的同时,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那片染血的乱石堆旁。
正是影七和他的副手。
影七蹲下身,指尖捻起一块沾着粘稠血液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现场的打斗痕迹和拖行留下的血迹、压痕。
“好重的伤!拖行痕迹……方向,黑石岭工坊!”副手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震惊,“头儿,是‘萧澄’!他刚才出来过!他救走了那个人!”
影七的目光顺着拖行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远处那高耸的围墙,以及围墙内隐约可见的、跳跃的炉火光晕。他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极其凝重。
“看清楚那人了吗?”影七的声音冷得像冰。
“太黑,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和残留的气息……像是‘那边’的人!而且伤他的手法……狠辣刁钻,是‘血煞’的路子!”副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血煞?!影七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江湖上一个极其神秘且凶残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手段毒辣,极少留下活口。被他们盯上的人,几乎必死无疑!这个被“萧澄”救走的人,竟然能从血煞的围攻下逃到这里?
“萧澄”不仅精通匪夷所思的锻铁之术,还敢从血煞手里救人?他到底是谁?他救这个人,又有什么目的?是为了对抗血煞?还是……另有所图?
影七的眉头紧紧锁死。他之前的调查重点都放在“萧澄”的技艺和与丞相府的联系上,从未想过会突然卷入江湖仇杀!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立刻飞鸽传书禀报殿下!”影七当机立断,“黑石岭出现重大变故!‘萧澄’救下一名重伤者,疑为被‘血煞’追杀之目标!身份不明,意图不明!请求增援与进一步指示!”
“是!”副手立刻领命。
影七再次望向那被炉火映红的围墙,眼神复杂难明。这个戴着玄铁面具的“萧澄”,身上笼罩的迷雾,似乎更浓重了。他不仅是个技艺超凡的匠人,还是一个胆大包天、敢在血煞口中夺食的神秘人物!殿下的怀疑……恐怕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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