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将尽,初夏的气息悄然浸润着京城。柳絮纷飞如雪,榴花初绽似火,距离大婚之日仅剩十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喜悦与期待之中。丞相府与越王府之间的往来愈发频繁,仆役们穿梭不息,运送着各式各样的贺礼与筹备物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紧绷而喜庆的躁动。
然而,在这片愈演愈烈的喧嚣之下,杏林春的后院却仿佛一方独立的净土,依旧维持着它特有的理性与宁静。秦佳喻终于将她关于新型合金稳定性的突破性构想,连同详尽的、标注了每一步关键参数调整的实验方案,通过三重加密的信件送去了黑石岭。完成这项耗费心神的工作后,她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日萦绕在眉宇间的凝重与专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科研难题取得关键进展后特有的、内敛而充实的愉悦。
她并非完全放下了工坊的事,只是将后续具体的验证与反复试验工作交给了值得信赖的荆离和那些经验丰富的匠人们,自己则转而开始梳理“杏林春”近期的账目和几种新调配的伤药、风寒药的临床试验记录——这在她看来,从极度烧脑的材料研发中暂时抽身,处理这些相对规律的事务,已算是难得的“休息”与调剂了。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而不燥,透过新换上的碧色轻纱窗棂,在书房内投下柔和而斑驳的光晕。秦佳喻正凝神核对着一批刚从江南运抵的药材成色,指尖捻动着一片茯苓,仔细辨别其质地与气味。轻黛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与有荣焉的笑意:“小姐,越王府派人送来了大婚当日及后续几日要穿的各式礼服和常服,足足有七八个箱笼呢!管事嬷嬷请您现在过目试穿,若有任何不合身或不如意之处,随行的绣娘们就在外间候着,即刻便能修改。”
秦佳喻从账册与药材样本中抬起头,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涩的眼睛,微微颔首。“让她们进来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待嫁新娘应有的雀跃。
很快,几名身着统一藕荷色宫装、举止训练有素的越王府侍女,捧着数个硕大的紫檀木托盘,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在书房中央站定。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四十余岁、面容端正、气质干练沉稳的掌事女官,她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清晰柔和:“奴婢参见二小姐。奉殿下之命,将大婚礼服送至,请二小姐查验。”
说罢,她便亲自上前,与两名侍女配合,小心翼翼地将托盘中的衣物一件件展开,同时口中流畅地解说着:
“二小姐请看,这套是大婚次日清晨,入宫觐见太后、皇上及皇后娘娘时,需穿着的亲王妃正式朝服。按祖制,为绯色罗裳,上用金线绣‘凤凰于飞’及‘牡丹缠枝’纹样,象征荣华尊贵,配玉革带、青丝蔽膝、五彩绶佩……每一处细节皆需符合典制。”
“这一套,是婚后第三日,归宁丞相府宴上所要穿的吉服。色调上比朝服稍显柔和,选用了杏子黄地,上用缕金线绣‘百蝶穿花’图案,既显喜庆,又不失家常亲切之感……”
“另外这几套,是日后在王府内日常起居所着的常服。殿下特意吩咐,选用的是今年江南新贡的软烟罗和云雾绡,料子极其轻软透气,花色也都清淡雅致,旨在穿着舒适,便于行动……”
衣物一件件在秦佳喻面前徐徐展开,无不华美精致,流光溢彩,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用料更是极尽考究,代表了胤朝境内最顶尖的织造与刺绣工艺水平。秦佳喻静静地看着,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平静地扫过那些繁复华丽的纹样和璀璨夺目的配饰,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理性地评估着它们的工艺价值。唯有在看到那几套料子明显柔软顺滑、颜色素净温和的常服时,她眼中才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对她而言,衣物的首要功能是舒适与便于活动,而非视觉上的华丽与炫耀。
“有劳诸位辛苦送来。”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轻黛,依例打赏。” 她并无立刻试穿的兴致,只觉得这些衣物既然按制制备送来了,尺寸想必是早已量准了的,走个过场便是。
那掌事女官却笑容可掬地又道,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维与提醒:“二小姐容禀,殿下在奴婢们出府前特意再三吩咐了,请您务必亲自试穿一下这套归宁吉服。殿下说……他印象中这套的腰身部分当初量裁时,可能收得有些紧了,怕您穿着不适,行动不便。” 她说着,亲自从其中一个托盘中,取出了那套杏子黄地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
秦佳喻闻言,微微一怔。云琮连这般细微之处都考虑到了?她看向那套衣裙,颜色确实温婉柔和,不像正红朝服那般庄重迫人,少了几分压迫感。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在轻黛和两名侍女的细心服侍下,秦佳喻换上了那套杏子黄吉服。正如云琮所料,腰身处确实收得极紧,将她本就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勾勒得愈发惊人,衬得身段窈窕,曲线玲珑,却也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束缚感,让她感觉呼吸都需比平日放缓几分。她走到那面等人高的蟠螭纹铜镜前,抬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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