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铃在秋风中曳出清冷的余音,风卷着阶前落叶打旋,却涤不散弥漫于京城上空的凝重。那场牵涉“妖女”与“外邦”的弹劾,虽被陛下以雷霆手段强行按下,朝堂之上重归表面的平静,但其激起的暗流,已如细密的蛛网,更深地渗入京畿的每一道砖缝、每一寸肌理。市井之间,茶馆酒肆的角落尽是压抑的窃语,有人说平阳侯府的火光映红了半座城,也有人说那废墟之下藏着吃人的妖物;而平阳侯府的焦土废墟,此刻正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暮色中泛着暗沉的光,焦糊味与隐约的血腥气交织弥漫,无声宣告着——“地藏”的反扑,绝非虚言恫吓,而是实实在在的刀刃相向。
暮色渐合,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沉郁的绯红。越王府揽月台上,云琮凭栏而立,玄色锦袍被秋风拂起猎猎衣袂。他目光投向北方陵园的方向,远山轮廓在残阳余晖中沉郁如卧兽,静默蛰伏,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影七从地宫传回的密报犹在耳畔,那地下世界的图景愈发清晰:纵横交错的地道如蛛网蔓延,功能齐全的堡垒固若金汤,驯养的凶物以腐肉为食,更有诡谲的仪轨彻夜不休,血红色的符纹刻满石壁,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这些描述让他眸色愈发幽深,指尖不自觉收紧,攥得栏柱上的雕花硌出指印。那绝非普通的巢穴,而是一个扎根于皇权陵寝之下、汲取阴邪之气滋长的毒瘤,稍有不慎,便会蔓延至整个朝堂。
“殿下,样本已取到。”暗卫如鬼魅般无声现身,双手奉上一支密封的铜管,铜管外层裹着厚布,隐隐透着一丝腥腐之气。
云琮抬手接过,指尖触及铜管的冰凉,他缓缓旋开管塞,瞥见内里附着的黑褐色秽物与几根粗硬的毛发,眉峰骤然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嫌恶与凝重。“即刻送神机坊,交予王妃。”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务必告知她,此物恐含剧毒与邪祟之气,务必谨慎处置,切勿大意。”他深知秦佳喻的聪慧与细致,此刻,唯有那双能窥见微末真相的慧眼,或许能从这污秽之物中,寻到破解尸獒之祸的一线生机。
神机坊的密室内,灯火灼灼如昼,十几盏青铜灯盏环绕案台,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暖意融融,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药味与腥气。秦佳喻端坐案前,凝神专注,已在此连续攻关数日未曾好好歇息。她鬓边的发丝微乱,几缕碎发垂落在颊侧,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劳心所致,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在灯火的映照下,因全神贯注而熠熠生辉,亮得惊人。
案头之上,摊满了各类典籍与拓片,苍珏赠予的西域典籍拓本字迹古奥,边缘泛黄,上面画着奇异的符阵与异兽;项圈符号的拓片被一一剪开,按形状排列整齐;地宫标记的草图旁,密密麻麻批注着她的猜想与疑问。她时而俯身细观,时而蹙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轻叩,脑海中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
骤然间,她眼波一亮,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照亮了满室沉寂。“清黛!快,研墨,铺纸!”她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甚至拔高了几分。侍女清黛不敢耽搁,迅速研好浓墨,铺展开洁白的宣纸。秦佳喻执笔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同时指尖在不同符号间飞快点划比对,动作急切而精准。
“殿下,你看!”她全然沉浸在破译的玄妙之中,竟未察觉云琮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身侧,只是将一张刚写好的纸递到他面前,语气难掩兴奋,“此符号是鹿角绕日的变体,你再看这西域典籍中的记载,‘鹿角承日,唤醒幽沉睡灵’,这分明是‘激活’指令!”她指尖移向另一枚符号,“还有这个扭曲的眸形,旁注‘锁瞳’二字,结合地宫所见,当为‘锁定’目标之意;再看这三波纹贯圈,典籍中提及‘流水不息,追索无休’,必是‘攻击’或‘追击’的指令无疑!”
她越说越快,思路如泉奔涌,语速急促却条理清晰:“这些符号绝非孤立存在!它们是一套……一套依托特定声频驱动的‘指令集’!”这个新颖的词汇从她口中说出,带着笃定的力量,“你想,这些符号被镌于项圈内侧,极其隐蔽,一旦由那‘黑风祭司’以邪术激发特定声波,便能与符号产生共鸣,进而操控尸獒那被药物改造过的感知系统,让它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言听计从!”
云琮虽对“指令集”一词略感陌生,但“提线木偶”的比喻通俗易懂,让他瞬间了然其中关键。他凝视着纸上的符号与批注,眸色渐深,颔首道:“如此说来,若能干扰其声波传递,或是阻断符号与声波的共鸣,便可令这尸獒失控,失去攻击力?”
“理论定然可行!”秦佳喻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发现真理的笃定与自信,“而且依此符阵的复杂程度推断,单个项圈仅能接收指令,其控制核心必然在地宫中央石室之内!那里要么有更庞大的符阵作为信号源,要么便是那发声邪器的藏身之处,二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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