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驱散了西山深处的寒意与黑暗,却驱不散王擎岳心头的死寂与冰寒。这位昔日名震东省的化境宗师,此刻却如同一个苍老的、迷失在山间的普通老人,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了山林。
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象征着身份与实力的定制练功服,早已被荆棘树枝刮得褴褛不堪,沾满了泥土、露水与凝固发黑的血迹,紧紧贴在枯槁的身体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每走一步,经脉断裂处都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而空荡荡、死寂一片的丹田,更让他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恐慌,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在脚下崩塌。过往早起的行人投来或诧异、或怜悯、或嫌弃的目光,如同烧红的针尖,一下下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和尊严上。他这一生,纵横捭阖,何曾如此狼狈、如此卑微过?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那片吞噬了他所有骄傲、力量与信念的山林,已成为他生命中永恒的梦魇,只是远远望上一眼,都让他灵魂战栗。
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和对世俗规则的熟悉,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市区边缘一家看起来最为豪华的星级酒店。富丽堂皇的旋转门映出他如同乞丐般的身影,前台小姐看到他这副模样,先是本能地露出警惕与厌恶之色,待王擎岳抬起那浑浊却依旧残存着一丝宗师余威与深不见底痛苦的眼眸扫过,并颤抖着递出一张虽然污损但材质非凡、镶嵌着暗金纹路的黑卡时,训练有素的她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转为无比的恭敬与小心翼翼,以最快速度为他办理了顶层的总统套房入住,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进入奢华至极、铺着柔软天鹅绒地毯的套房,王擎岳仿佛终于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支撑生命的力气,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噗通”一声重重地瘫倒在冰冷与柔软交织的地面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巴,贪婪却又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足足半个时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璀璨却冰冷的水晶吊灯,过往八十余年的风光与一个时辰前的绝望交织闪现。
最终,求生的本能,或者说,那份放不下的牵挂,让他挣扎着,用双臂一点点撑起残破的身躯,如同蠕虫般爬向床头。他的手机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不知丢到了何处,此刻,这部酒店客房电话,成了他连接过往世界的唯一桥梁。
他枯槁如鸡爪、沾满污秽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按下一串早已融入骨血、铭记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每一声都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他空洞死寂的心上,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东省腹地,一片被苍茫群山深情环抱、云雾常年缭绕不散的隐秘山谷之中。
谷内气象与外界截然不同,并非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而是一片依山傍水、气势恢宏、绵延数里的古建筑群。青砖黛瓦,飞檐如翼,斗拱层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掩映在古木奇花之间,透露着古老世家沉淀数百年的深厚底蕴与不容侵犯的威严。晨钟暮鼓之声悠远回荡,更添几分超然物外的气息。这里,便是隐世古武世家,王家的祖地——“隐麟谷”。
在其中一座最为精致、可俯瞰大半山谷云卷云舒的绣楼露台上,一个年约二十、穿着一身淡紫色丝质练功服的少女,正迎着初升的朝阳盘膝吐纳。她容颜清丽绝伦,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更难得的是眉宇间那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勃勃英气与聪慧灵秀。她呼吸绵长深远,周身气息与山谷间的朝霞紫气隐隐交融,显然修为已登堂入室,非比等闲。
她叫王慕瑶,是王擎岳最为疼爱的嫡亲孙女,也是王家年轻一代中公认的武道天赋最高的翘楚,被视为家族未来的希望之一。
然而今日,王慕瑶却罕见地心神不宁。
她几次三番试图将意念沉入丹田,引导内息沿经脉做周天运转,那原本温顺如溪流的内力,今日却总显得滞涩浮躁,仿佛暗流涌动。脑海中不时毫无征兆地闪过爷爷王擎岳那张不怒自威、却又对她无比慈祥的面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莫名地揪紧,一阵阵没来由地发慌。
“怎么回事?”她微微蹙起秀眉,缓缓收功,睁开那双清丽的眸子,眼底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与阴霾,“是近日修炼过于急切,还是……”
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按在自己莫名有些发闷的胸口。这种毫无缘由的悸动与不安,是她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碎裂,那无形的波纹,却跨越了千山万水,精准地撼动了她的心弦。
她站起身,凭栏远眺,试图用山谷壮丽的景色来驱散这份烦躁。但今日,那翻腾的云海在她眼中,却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突然,她放在身旁汉白玉石凳上的那部特制卫星电话,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蜂鸣声,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与和谐。王慕瑶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这部电话的号码是家族最高机密,知晓者不过寥寥数人,若非事关家族存亡的紧急情况,绝不会在此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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