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市区,高楼大厦如退潮般隐去,视野豁然开朗。冬日的田野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收割后的稻茬整齐地排列,裸露的土地透着苍黄,几处田埂边残留的积雪像是画纸上不经意的留白。远山轮廓清晰,如同沉睡巨兽的脊背,山脊线上那一道银边在初升的晨光下闪着清冷微光。车窗开了一条缝,清冽得带着甜味的空气涌入车厢,混杂着泥土的芬芳、枯草的干燥气息,以及远处村落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柴火炊烟味儿——这复杂而熟悉的气味。
“爸爸,那只狗狗为什么在追自己的尾巴?”壮壮趴在车窗边,小手指着窗外一户农家院坝里正绕圈撒欢的小土狗,好奇地问。
“那是他自带的玩具嘛,不用电池,也不用花钱买。”张一凡微笑道,目光温柔地掠过路边一棵棵飞速后退、枝桠遒劲的老槐树。
“爸爸,那我有自带的玩具吗?”坐在后排儿童座椅上的苗苗,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小手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王娟给她扎的两个小揪揪。
张一凡从后视镜里看着苗苗可爱的模样,心头软成一片:“有的有的,你头上的小辫子不就是自带的玩具嘛,可以甩来甩去,多好玩。”
“那我呢,那我呢?”壮壮不甘示弱,急忙转过身来追问,小脸上满是期待。
张一凡被儿子急切的样子逗乐,哈哈大笑道:“额……你也有啊,你的…耳朵不就是?你看,我的耳朵!”他故意动了动耳朵,逗得壮壮和苗苗都咯咯笑了起来,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王娟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的互动,嘴角也噙着温柔的笑意。
车轮碾过熟悉的多间公路,拐过一个长满竹林的山坳,那片依山傍水、青瓦灰墙的村落便映入眼帘——张家湾,到了。
车子刚在那扇熟悉的、漆皮斑驳甚至露出些许木纹的老木门前停稳,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二叔张建军那洪亮得如同铜钟般的声音就穿透了院墙,带着十足的惊喜:“回来了!是凡子他们的车!”
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一样,院里呼啦啦一下涌出好几个人。二婶脸上堆满了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刚下车的李秀英的手,亲热地拍着:“嫂子,回来了!车坐累了吧?”
堂哥张凌峰则默契地绕到车后,利落地打开后备箱,开始往下搬运行李。老屋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青瓦屋檐下挂着几串干瘪却依旧鲜红的辣椒,黄泥墙面留着岁月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但窗户玻璃擦得锃亮,堂屋里的八仙桌桌面光可鉴人,一股混合着柴火烟熏、腊肉醇香以及冬日阳光曝晒后棉被味道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包裹进一种安稳而怀旧的氛围里。
“二叔,二婶。你们回来的早哦!”把豹子安排的俩司机和车子送走后,张一凡赶紧笑着打招呼,顺手从车里拿出特意准备的两条软中华香烟和两瓶精品五粮液递过去。
“嗨,我们也就前天才回来嘛。凡子,你这……太破费了!都是自家人,搞这些场面干啥!”二叔张建军嘴上推辞着,眼角的皱纹却笑得挤成了深深的沟壑,他接过烟酒,粗糙有力的大手重重拍了拍张一凡的肩膀,力道大得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好小子!是真出息了!在城里扎下根,开医馆,买大房子,给你爸妈长脸了!也给咱们老张家争光了!”
“哎哟,张老板出手真大方哟。”嫂子罗奕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嫂子好,你和大哥好久回来的哇?”张一凡赶紧和罗奕,免得一会还有毒嘴冒出来。
听到声音的左邻右舍一会就从房前屋后的路串门过来了。小山村平日里宁静,难得有这样的多人,尤其张一凡如今是村里人口中“在城里开了大医馆”、“本事大得很”、“连省里大领导都找他瞧病”的能人,更是引人好奇。
“秀英嫂子,建国哥,回来过年啦!气色真好哇!”
“凡子,哎呦,变化好大哟,都像个大老板咯!”
“这车真气派,是哈弗吧?得几十万吧?”
“哟,这女娃娃是苗苗吧?长得真水灵,跟画上的娃娃似的!”
大人们热情地寒暄着,目光里带着质朴的好奇、真诚的羡慕和祝福。孩子们则兴奋地围着黑色的哈弗H6转圈,胆大的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光滑冰凉的车漆。张一凡脸上没有丝毫厌烦,始终带着平和的笑容,从容地回应着乡亲们的问候,给男人们递上香烟,给妇女和孩子们分发从城里带来的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和各种没见过的进口糖果。王娟和张静也很快进入状态,落落大方地帮着招呼客人,端出盛满瓜子、花生、柑橘的果盘。李秀英和张建国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光彩,穿梭在乡亲们中间,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被尊重和羡慕的荣光,一年来的辛苦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堂屋里,炭盆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炭火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映得人脸上暖融融的。张一凡和二叔、父亲张建国,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族中长辈围坐在八仙桌旁,喝着滚烫的浓茶。白瓷茶杯里,茶叶舒展开沉浮,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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