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庄子恒指尖还残留着听筒的凉意。他望向ICU的玻璃,里面的叶子安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影,像只耗尽力气、终于歇下的疲倦蝴蝶。
他想起李正严电话里的语气,那股强行压抑的焦灼,像根烧红的铁丝,轻轻一碰就烫得人心里发紧。
那个素来端着架子、连情绪都极少外露的男人,此刻怕是早已没了半分平日的冷静。
他忽然记起,电话里似乎听到李正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来不了。
那李正严会去哪里呢?
庄子恒俯身对着叶子轻声说:“叶子,正严已经调了最好的医疗资源过来,只是他现在暂时来不了。但刚刚打电话时,他声音都紧张得变了调,你能想象他有多急吗?”
他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又轻了些:“你还记得吗?你们分开那天晚上,他手腕上划的那道疤,到现在都没去做医美去掉。用一串的佛珠挡住了那条疤。
他说过,城郊有座千年古寺,一步一跪去求的平安符最灵验——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是去那儿了?”
“叶子,你要是再不醒,他真的要把自己熬垮了。”
他声音里掺了点恳求的意味,“刚打电话时,我还听见他在咳嗽。那个从不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现在怕是早就方寸大乱了。”
“以前他总跟我炫耀,说‘叶子笑起来,连阳光都得让三分’,可自从你走后,他再也没提过你的名字。
酒柜里的酒换得越来越勤,烟也抽得越来越凶,周身的气场冷得像冰。
家也不回,倒真应了别人说的‘李书记只爱工作、不爱美色’,可谁知道他是用工作逼着自己不去想你?”
庄子恒凑近她耳边,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期盼:“叶子,你说正严是不是正一步一跪,去给你求平安符了?可这几天人多眼杂,要是有人拍到他……”
话没说完,监护仪的“滴滴”声忽然顿了半拍,随即才恢复规律的节奏。
庄子恒的心猛地揪紧,刚想上前查看,却瞥见叶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蝴蝶欲展未展的翼,脆弱又带着生机。
可下一秒,那颤动又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而玻璃外的孟宴臣,不知何时已经猛地凑近,连呼吸都屏住了,目光死死锁着病床上的人。
又想起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李正严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只听见叶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选你,我就要放弃孟家爸妈,放弃孟宴臣;选孟家,我就只能放弃你。他们收养我、疼我,我舍不得让他们伤心。”
你明明和正严说好的三年之约,这才分开一年多一点,叶子,你就要再次抛下李正严了吗?
你要是再不醒,他真的快要把自己逼疯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他早就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孟宴臣几乎是贴着玻璃站着,鼻尖险些碰到那层冰凉的表面,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得能数出根数。
他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里面哪怕一丝最细微的变化,喉结在脖颈间反复滚动,却一个字也不敢说——怕惊扰了这好不容易才透出点微光的苏醒迹象。
话音刚落,庄子恒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快速输入密码点开,是李正严的秘书张文轩发来的一段视频。
画面里的李正严,正跪在千年古寺的山石阶上,一身黑色裤子和黑色夹克服,沾满尘土,额头还带着磕出的红印,正从山脚下一步一叩首地往大殿方向爬。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额头贴地,都透着不惜一切的真诚,显然是真的在用这种方式,为叶子求平安符。
他盯着视频里那个彻底放下身段的男人,又转头望向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叶子,心里忽然涌上说不清的滋味:有对李正严这般执着的心疼,有盼着叶子快点醒来的急切,还有一丝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细想的怅然。
种种情绪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庄子恒愣了一会儿,打开手机,视频从新播放,缓缓俯下身,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羽毛:“叶子,你听到了吗?正严已经把能调动的医疗资源都调来了,他还去了那座千年古寺,一步一跪给你求平安符。
你总说他性子犟,可这次,他比谁都真诚。你要是心疼他,就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玻璃外孟宴臣紧绷的身影,继续轻声絮语:“孟宴臣他在外面站了好久了。
你不知道,正严在你走之后他烟抽得越来越凶,酒柜空得越来越快,胃早就熬坏了。
我跟他说过好多次要调理,他从来没听进去。你们明明都在刻意避着对方,可我见过他偷偷去你常去的地方,就为了远远看你一眼;也见过他在你常去的地方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像走了你走过的路,就能离你近一点。”
“自从知道你怀孕,他就整天提心吊胆,怕你生产时要在鬼门关回不来,有次他喝醉了,跟我偷偷说,等到了三年之约,他不想让你给他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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