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垃圾的腐臭,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林皓。他靠在潮湿冰冷的墙角,浑身不住地颤抖,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脱力和伤口在污物刺激下的剧痛。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那点可怜的黑面包呕出来。
绝境。真正的、散发着恶臭的绝境。
接应车辆的失约像一记闷棍,狠狠砸碎了他对“苏小姐”和那个神秘电话者刚刚建立起的一丝脆弱信任。这是一个双重陷阱?还是一次残酷的、将他作为弃子的测试?
【生理状态警告:体温下降,伤口感染风险急剧升高,体力严重透支。能量水平48%。建议立即寻找安全地点进行清理和休整。】系统的提示音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会断电。
安全地点?哪里还有安全地点?他现在就是一个散发着冲天臭气、人人避之不及的移动靶子。76号、特高课、甚至巡捕房,恐怕都在全力搜捕他。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道阴影之中,都可能藏着窥视的眼睛。
不能停留。必须移动。
他挣扎着脱下那件昂贵却已污秽不堪的西装外套,将里面那件相对好一点的衬衫也脱掉,只留下一件贴身的、同样肮脏的背心。他用相对干净的西装内衬,拼命擦拭着脸颊、手臂和腹部的伤口周围,试图减少一些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感染的可能。
然后,他将那件藏着微型相机和文件的西装外套紧紧卷起,用撕下的破布条捆好,抱在怀里。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绝不能丢。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臭味的空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踉跄地向着与俱乐部相反、更黑暗破败的街区深处走去。
他避开任何有光亮的主干道,像一只受伤的老鼠,只在最阴暗、最狭窄的弄堂里穿行。污水横流,老鼠吱吱叫着从他脚边跑过。偶尔有夜归的贫民看到他这副骇人的模样,都惊恐地躲开,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这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没有人会愿意靠近一个“臭要饭的”或者“疯子”。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尖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失血、寒冷和体力透支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脚步愈发虚浮。
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至少能稍微清理一下,喝点水……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那些低矮破旧的棚户。哪里可以容身?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眼看就要瘫倒在一堆垃圾旁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点微弱的光亮吸引。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用破油布和木板搭成的窝棚。光亮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伴随着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
更重要的是,窝棚旁边,有一个公用的、早已废弃的生锈水龙头,下面还有一个破损的石槽,滴滴答答地渗着水。
水!
林皓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他艰难地挪过去,几乎是扑到石槽边,也顾不上冰冷,用手捧着那一点点渗出的、还算干净的水流,拼命地喝了几口,然后又撩起水,冲洗着脸和手臂上的污秽。
冰冷的水暂时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一些。
窝棚里的咳嗽声停止了。油布帘子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条缝,一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从里面望出来,看着这个深夜出现在这里、行为古怪的“乞丐”。
那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骨瘦如柴的老婆婆。
林皓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开。
但那老婆婆只是看了他几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惊恐,反而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麻木?她默默地缩了回去,片刻后,从帘子下面推出来半个脏兮兮的、已经干硬的窝窝头,和一个磕碰得变了形的破铁碗,碗里有一点清水。
然后,帘子彻底放下,里面再无声息,只有那点微弱的煤油灯光还亮着。
林皓愣住了。他看着地上那半个窝窝头和那碗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在这座冰冷残酷的城市里,在最底层的淤泥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丝微不足道的、沉默的善意。
他没有去拿那半个窝窝头,只是端起那只破碗,将里面那点珍贵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回原处。
“谢谢。”他对着窝棚,用极其沙哑的声音低声道。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这点水和短暂的喘息之机,给了他一丝力量。他必须找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和藏匿文件。
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段倒塌了半截的矮墙,后面堆满了建筑垃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死角。
他挪到那里,蜷缩进去,确认四周安全后,才颤抖着解开腹部的绷带。
伤口的情况很糟。纱布已经被污物浸透,边缘红肿,甚至有少许脓液渗出。感染了。
他咬紧牙关,用最后一点干净的水仔细清洗伤口,然后将苏小姐提供的、所剩无几的磺胺粉全部倒了上去。剧烈的刺痛让他几乎晕厥。他用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紧紧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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