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
凄厉的、充满了惊恐的呼喊声,在凛王府那间狼藉一片的书房里,此起彼伏。
管家福伯,用他那双因为年迈而微微颤抖的手,死死地抱住顾临渊的腿,老泪纵横,几乎要哭断了气。他身后是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亲卫,他们合力……才勉强将那个已经陷入疯魔状态的王爷,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可即便如此,顾临渊依旧在疯狂地挣扎。他不再嘶吼,只是,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鸣。他的双目赤红如血,空洞得看不见任何人的倒影,只剩下那片,足以将他自己都彻底吞噬的……无边无际的地狱火海。
他的拳头,还在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砸向他自己的身体,砸向任何他能触碰到的地方。每一拳,都沉闷而绝望。鲜血,从他早已皮开肉绽的指关节处不断渗出,与地上的尘埃,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污迹。
“快!快去请王太医!不!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全都给本管家,请过来!”福伯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门外那些早已吓傻了的下人,嘶吼道。
他在这座王府里,伺候了三代人。他看着顾临渊,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一个俊美威严的少年,再到……成为那个战功赫赫,令四方臣服的凛王。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脆弱的模样。
他就那样跪在地上,被自己的亲卫,死死地按住,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破碎的木偶。
那两行,从他空洞的眼眶里,缓缓流下的血泪,像两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狠狠地刻在了福伯的心上。
福伯知道,他的王爷,不是病了。
他是……疯了。
被那个已经被他……亲手害死了的前王妃,给活活地逼疯了。
……
太医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请”到了凛王府。
为首的,是太医院院使,张景岳。他年近七旬,是宫里资历最老,也最德高望重的御医。当他看到书房里那片狼藉,和那个被按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还喃喃地,重复着“是我……杀了她……”的凛王时,他那双阅尽了人间百态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深深的骇然。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福伯和两名亲卫。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为顾临渊诊脉。
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顾临渊手腕的那一刻,便猛地皱起了眉头。
脉象,弦、数、动、促。
弦,如按琴弦,绷紧而有力,主肝气郁结,气机不畅。
数,往来急促,一息五至以上,主热。
动,如豆粒滚动,急促而跳跃,主惊、主痛。
促,则是在数脉的基础上,时而一止,毫无规律,主阳盛热极,气血痰食,停滞于内。
四脉相合,是典型的“气血逆乱,痰火上攻,蒙蔽心窍”之危象!
张景岳又翻开顾临渊的眼睑,只见眼白之上,血丝密布。再看其舌,舌质深红,舌苔黄腻而厚,是体内热毒炽盛,已入营血之兆。
“王爷他……他这是怎么了?”福伯颤声问道。
张景岳收回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爷此症,非外感之邪,乃内伤之疾。”他缓缓道,“《黄帝内经·素问》有云,‘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此为‘五志’。五志过极,则损伤五脏。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凛王殿下,脉象弦动,是为‘肝风内动’,其根源,在于‘怒’与‘悔’。怒其自身之不争,悔其往昔之所为。这两种情绪,皆属木,主肝。肝气,本应疏泄条达,如今,却因情志过极,而郁结不散,化为邪火。”
“火性炎上,这股邪火,便会上扰心神。心,藏神明,乃君主之官。心神一乱,则神明离舍,人……便会癫狂,失智。”
“再加上,王爷素来体魄强健,阳气旺盛。这股邪火,与他体内的阳气相合,便如烈火烹油,灼烧津液,炼液为痰。这股‘无形之痰’,蒙蔽了清窍,阻碍了气机,才导致了,王爷如今这般……神志不清,状若疯魔的模样。”
他的一番话,说得深入浅出,有理有据。
福伯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那可有得治?”
张景岳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福伯,老夫说句实话。王爷此症,病在心,而不在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等能开的,不过是些清心泻火,安神定志的汤药,如‘酸枣仁汤’、‘天王补心丹’之流。这些,只能治其标,而不能治其本。”
“王爷他,是自己将自己,困在了一座,名为‘心狱’的牢笼里。这把锁,是他自己上的。若他自己,走不出来,那这世间,任何灵丹妙药,都将是……药石罔效。”
福伯听完,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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