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真正的……经地义。”
春桃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回荡在死寂的京兆府公堂之上。
她的话,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修德那早已崩溃的神经上。也像一道来自彼岸的催命符,彻底击溃了沈老夫人,那倚老卖老、蛮横了一生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啊——”
沈老夫人发出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尖叫,那双浑浊的老眼,猛地向上翻去,整个人便直挺挺地从太师椅上向后倒去!
“老夫人!”
“母亲!”
离她最近的沈修德,和几个相府的下人,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冲了上去。
公堂之上,瞬间乱成了一锅沸粥。
“肃静!肃静!”京兆府尹钱思明,拿起惊堂木,狠狠地拍着桌子,可他的声音,早已被堂外,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的百姓的议论声与怒吼声,彻底淹没。
“黑心烂肝的沈家!报应啊!这是报应!”
“贪了人家女儿七十多万两!如今这是气急攻心……中风了吗?!”
“活该!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
民意,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彻底沸腾了。他们不再畏惧那所谓的丞相威严,他们用最朴素也最恶毒的言语,宣泄着,他们心中,对这种违背人伦纲常的无耻行径的……滔天愤怒。
钱思明看着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额头上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滚滚而下。
他知道,这案子,今日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一个能平息民愤,能让东宫满意,更能让龙椅上那位,看到他“办事能力”的结果。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的惊堂木,拍得“砰砰”作响!
“肃静!堂下,再有喧哗者,以‘扰乱公堂’之罪,杖责二十!”
他这一声,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总算将堂内外的声浪,暂时压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那被几个下人,掐着人中,手忙脚乱地抬下去的沈老夫人,又看了看那个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前任丞相。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法理威严。
“沈修德!”
“本官最后再问你一遍!原告柳疏影,所呈之账册,是否属实?你是否……认罪?!”
沈修德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堂上,那块,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看着钱思明那张,写满了“公事公办”的脸,看着堂外,那一张张充满了愤怒与鄙夷的百姓的脸。
他知道自己……完了。
沈家,这个传承了百年的世家,今日就要在他的手上……彻底地完了。
一股极致的悔恨与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如此的贪婪,如此的薄情。
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将那个本可以成为沈家最大助力的女儿,亲手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可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呵……呵呵……”他忽然低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悲凉。
“认……我认……”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从坟墓里飘出的鬼语。
这两个字,一出口。
整个公堂内外,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
“好!他认了!”
“青天大老爷!钱大人英明!”
钱思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他拿起朱笔,蘸了蘸朱砂,在那份早已拟好的判词上,重重地勾了下去!
“啪!”
惊堂木,最后一次落下!
那声音清脆响亮,仿佛敲响了一个旧时代的……丧钟。
“本官,宣判!”
“被告沈修德侵占挪用,其亡妻苏氏及亡女沈氏璃疏之私产,证据确凿,其罪无可辩驳!”
“国法之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判令被告沈修德,需在一月之内,还清所欠债务,共计白银七十三万四千二百六十五两三钱!”
“若逾期未还,则将其名下,所有家产,包括城中宅邸,城外田庄以及所有铺面,全部由京兆府查封拍卖!所得款项,尽数用于抵偿此债务!”
“退堂——!”
……
判了!
真的判了!
当朝一品的丞相,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万民的注视之中,输给了一个商户!输给了,他那个早已被他害死了的女儿!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态势,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望江楼上,顾临渊听着窗外,那如同潮水般的欢呼声,他手中的那盏清茶,早已冰冷。
他看着那个,从京兆府缓缓走出的墨绿色的身影。
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近乎神圣的光晕。
他知道,这是……她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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