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医署门前那条,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早已被东宫的仪仗堵得水泄不通。
一百名,身披金甲,手持长戟的东宫卫率,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分列两旁。他们胯下的战马,神骏非凡,口中喷着白气,显得威风凛凛。
而在队伍的中央,是一辆由八匹纯白色骏马拉着的,华丽的亲王规制的马车。
太子顾怀瑜,穿着一身同样是明黄色的亲王蟒袍,从马车上缓缓走出。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凝重。
他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春桃,而是径直走进了医署的大门。
他身后,跟着的是几十个抬着红漆木箱的太监。
那阵仗,不像是来送行。倒像是来送聘礼的。
“灵总司。”
顾怀瑜走到灵素面前,对着她,微微拱手,声音充满了上位者的“关怀”与“仁厚”。
“听闻,总司大人,今日便要启程北上,奔赴国难。孤心中万分不忍……也万分钦佩。”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总司大人,不要推辞。”
他说着,挥了挥手。
身后的太监们,立刻将那些红漆木箱一一打开。
“唰——!”
一阵,耀眼的宝光,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第一排箱子里,装的,是一株株用红绸包裹的,形态饱满,参须完整的千年老山参。
第二排,是一朵朵,洁白如雪,宛若艺术品的天山雪莲。
第三排,更是一整箱,色泽紫黑,香气浓郁的极品灵芝!
这些无一不是,千金难求的续命仙草!
在场的医官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如此奢华的手笔!
“殿下,”灵素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您这是,何意?”
“孤,只是想为北境的将士们,尽一份心力。”顾怀瑜的脸上,是悲天悯人的神情,“这些都是孤的私库中最好的药材。希望能为总司大人此行,助一臂之力。”
“多谢殿下美意。”灵素却摇了摇头,“只是,这些用不上。”
“哦?”顾怀瑜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殿下可知,中医治病,讲究‘辨证论治,因时制宜’?”灵素看着他,缓缓道,“人参、雪莲、灵芝,固然是,大补元气之圣品。但其性皆偏于温燥。”
“而北境将士,所患之‘温毒发斑’,乃是热毒炽盛,深入营血之症。其病机,在于‘火’与‘毒’。此刻,若再用此等,温补之物,无异于火上浇油,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助长邪火,耗尽津液,加速病人的死亡。”
“此刻,真正需要的,是生石膏,是知母,是犀角,是生地。是那些,能清热,能凉血,能解毒,能保津液的大寒之品。”
“殿下,您送来的,是价值连城的‘补药’。”
“可他们,需要的,却是最廉价,也最救命的‘泻药’。”
她的一番话,将中医里,最核心的“寒热辨证”与“补泻之法”,用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方式说了出来。
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让,太子顾怀瑜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本想用这份厚礼,来彰显自己的“仁德”与“专业”,来向灵素施恩。
却没想到,反被她,不着痕迹地上了一课。
显得他像个只懂皮毛,却又喜欢班门弄斧的外行。
“原来如此……”他很快,便恢复了,从容的微笑,“是孤想得不周到了。总司大人,学究天人,孤受教了。”
他随即又话锋一转。
“既然药材帮不上忙。那孤便派一百名东宫最精锐的卫率护送总司大人,一同北上。以保大人此行……万无一失。”
这,才是他今日真正的目的。
他要用自己的人牢牢地……看住她。
也要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灵素,是他太子的人。
灵素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殿下,您的好意,民女心领了。”
“只是,也用不上。”
“为何?”
“因为陛下,已经赐下了尚方宝剑。”灵素的声音,依旧平静。
“医署所到之处,所有军政大员,皆需听我号令。我想,这天下应该还没有人,敢冒着,‘贻误战机,先斩后奏’的风险来为难我吧?”
“至于,安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金甲银枪的东宫卫率。
“殿下,您觉得,在一场能让三万人都束手无策的瘟疫面前。这一百人,与一百只蝼蚁有何区别?”
顾怀瑜,彻底地语塞了。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示好,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算计。
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变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她,就像一个,最优秀的棋手。
永远,能比你多看三步。
永远能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将你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于无形。
“好。”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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