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无形的、淬满了冰雪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位黑甲军将领的心脏。
那句话,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却带着一种,比任何刀锋都更加锋利,比任何雷霆都更加震慑人心的,绝对的力量。
“你是想让我,用你们那三万颗新鲜的头骨,来为你筑那告慰上苍的祭天高坛吗?!”
整个中军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只剩下,帐外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凄厉的风声和帐内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
先锋营校尉牛犇,那个身形魁梧如铁塔,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的汉子,此刻正用一种,见鬼般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想要怒骂,想要用他最擅长的,属于军中男儿的蛮横,来压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从那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愤怒,不是威胁。
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平静。
那是一种,真正执掌过生死,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过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所谓的,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勇猛”,在这个女人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和幼稚。
独臂将军张谦,同样是,满脸的骇然。他看着灵素,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拥有如此,可怕的气场。那气场甚至比当年凛王殿下,在盛怒之下还要令人胆寒。
角落的阴影里,顾临渊那双,死灰般的眼睛,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他看着那个,被众人环视,却依旧,遗世独立的背影,心中某个早已被他亲手埋葬的地方,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
“妖言惑众!”牛犇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色厉内荏地,嘶吼道,“你一个女人,懂什么行军打仗!懂什么军心士气!我黑甲军的军心,岂是你能动摇的!”
“军心?”灵素闻言,冷笑一声,“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地,在痛苦中,七窍流血而亡,自己却只能跪在地上,求那虚无缥缈的鬼神保佑。这就是你所谓的军心吗?”
“还是说,”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冽,“你们的军心,就是在主帅,身陷囹圄之时,非但不想着如何为他保住这支,他用十年心血,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反而在此质疑,那个唯一……能拯救你们的人?”
她的话,像一把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将领的心上。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是啊。
凛王殿下,虽然因为家事,被陛下禁足。可他们,这支黑甲军,永远都是凛王殿下的兵。
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军队毁于一旦?
“我……”牛犇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灵素不再理会他,转身对张谦道:“带我去重症营区。”
“总司大人,不可!”张谦大惊,他下意识地阻拦道,“那里戾气最重,几乎十死无生!您万金之躯……”
“我是大夫。”灵素只是淡淡地,打断了他,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当灵素,再一次,走进那充满了呻吟、恶臭与死亡气息的重症营帐时。即便是那些早已见惯了生死的医官,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里,就是地狱。
空气中那股,腐败的甜腥味,更加的浓重,几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熏得翻转过来。
帐篷里,躺满了奄奄一息的士兵。
他们的身体,早已被那紫黑色的斑块所覆盖,看起来就像一具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灵素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因为高热和脱水,而显得干枯扭曲的脸,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最年轻的士兵身上。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可此刻,他那张年轻的脸却烧得通红,如同烙铁。嘴唇干裂得翻起了白皮。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胸膛的起伏,比风中的烛火还要微弱。
“他,军医怎么说?”灵素问向,跟在她身后的营中唯一一位,还能站着的军医。
那军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他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士兵,羞愧地低下了头。
“回……回总司大人。他叫,李二牛,是……是新兵营的。三天前,发的病。他……他体质太弱,正气不支。昨夜,便已,药石无医。卑职……卑职无能,怕是……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好。”灵素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对,跟着她,一同进入这地狱的,张谦,和,脸色同样难看的牛犇,朗声道:“把他抬到中军大帐去。”
“什么?!”张谦和牛犇,同时,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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