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北塔窗外那条静静流淌的护城河,平缓而无声地,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对伊芙而言,是穿越以来最为安稳和惬意的一段时光。
外部,有塞缪尔的情报网络作为她的“眼睛”,王都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以密信的形式,准时地出现在她的餐盘底下。她那位“荆棘鸟”设计师的马甲,在塞缪尔和巴特罗的联手运作下,已经彻底成了王都乃至周边行省贵妇圈里,最炙手可热、也最神秘的顶级品牌。财富,正以一种她前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速度,源源不断地汇入她遍布各地的地下钱庄账户。
内部,有莉莉这位忠心耿耿的“内务总管”,将她的生活起居和信息传递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奈尔,这位来自深渊的“室友”,在充足的“精神食粮”和新奇的“人间见闻”投喂下,也显得愈发“安分守己”。他大部分时间,都以那道“双层影子”的形态,安静地陪伴在伊芙身边,偶尔对她看的书、画的图发表一些清奇的“点评”,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随身AI”。
一切,都处在一种微妙而完美的平衡之中。
伊芙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高塔里,当一个幕后操控一切的“隐形富豪”,似乎……也挺不错的?
然而,她很清楚,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假象。
她就像一个正在“新手村”里闷头刷怪、疯狂升级的玩家。而村外的世界,那个充满了精英怪和终极BOSS的、更广阔的地图,迟早,会对她敞开(或者说,是撞开)大门。
这一天,大门,真的被撞开了。
带来这记“撞门锤”的,是她的父亲——阿斯特莱雅公爵。
自从上次在会客厅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庭审判”后,公爵便再也没有亲自来过北塔。他只是通过管家,默许了伊芙的一切“合理”要求,将她当成一个需要被供养、但最好不要出现在眼前的“危险品”,进行着冷处理。
但今天,他亲自来了。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礼服,依旧是那张如同雕塑般威严的脸。但他今天带来的,不是斥责,也不是试探。
而是一封……请柬。
一封由厚重的、带有王室蜡封的烫金羊皮纸制成的、华丽到极致的请柬。
“三天后,是国王陛下的五十大寿。”
公爵将请柬,轻轻地放在了伊芙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王宫将举行为期三天的庆典。而庆典的最高潮,是第三天晚上,在白金汉宫玫瑰厅举行的生日晚宴。届时,王国所有持有伯爵及以上爵位的贵族,都必须携家眷出席。”
伊芙看着那封散发着淡淡墨香的请柬,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封请柬。
这是一份……来自国王的、不容拒绝的“圣旨”。
也是一份……来自整个王都上流社会的“战书”。
自从“亵渎事件”后,伊芙·冯·阿斯特莱雅,就成了一个禁忌的名字。人们在背后疯狂地议论她,猜测她,恐惧她,但却没有任何人,再在公开场合见过她。
她就像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女巫。
而国王的这次生日宴会,无疑,是将她从幕后,重新拽回到聚光灯下的、最盛大、也最残忍的舞台。
“父亲的意思是……”伊芙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也必须参加?”
“不是‘必须’。”公爵纠正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而是,你‘一定’要参加。”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伊芙,你很聪明,所以,你应该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他缓缓地说道,像一个正在指点棋局的棋手,“一个……打破流言的、最好的机会。”
“这一个多月来,外面关于你的传闻,已经演变成了上百个版本。有人说你被邪物附体,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有人说你早已疯癫,被家族秘密处决了;更有人说,我们阿斯特莱雅家族,背地里都在信奉邪神,准备颠覆王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伊芙却能从中,听出一丝被压抑的、暴风雨般的怒火。
“这些流言,已经严重损害了家族的声誉,甚至影响到了我在朝堂上的地位。”公爵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需要你,出现在宴会上。以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阿斯特莱雅公爵之女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你需要漂漂亮亮地走进那间宴会厅,面带微笑地向国王和王后行礼,与那些曾经鄙夷你的贵族小姐们谈笑风生。你需要用你的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你没有疯,没有被附体,你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伊芙·冯·ア斯特莱雅。”
“你需要用你的存在,去击碎那些愚蠢的流言。你需要……为家族的荣耀而战。”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但伊芙,却从中听出了最真实、也最冰冷的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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