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苏家庄园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光芒，映得整座宴会厅金碧辉煌。
香槟塔在角落静静流淌，侍者端着银盘穿梭于宾客之间，高跟鞋与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与鲜花混合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阶层的重量。
这是苏家十八年来第一次正式为“真千金”举办家宴。
名义上是欢迎苏倾月归来，实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晚宴真正的目的，是向傅氏集团释放信号：苏家愿意联姻，且人选已定。
主厅中央，苏婉柔一袭定制高定礼服，裙摆缀满手工钉钻，在灯光下宛如星辰披身。
她颈间佩戴的限量款蓝钻项链，据说是拍卖会上千万拍得，此刻正随着她轻盈的呼吸微微起伏，闪耀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挽着林婉如的手臂，笑容温婉可人：“妈妈，我好紧张……这么多长辈都在，我怕说错话给您丢脸。”
林婉如笑着抚了抚她的发，语气满是怜爱：“你一直都很懂事，今晚只要做自己就好。”
两人站在迎宾区，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母女画卷，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而就在她们身后几步之遥，苏倾月安静地坐在末席。
她穿的是苏家临时赶制的一条旧款裙子——剪裁过时，米白色雪纺材质本就不适合晚宴，更糟的是尺码明显偏大，肩带松垮，裙摆拖地，像是从五年前的柜子里翻出来的遗物。
佣人们端着果盘经过时，低声嗤笑：“连衣服都不会挑，真是乡巴佬。”
“听说她之前住的地方连抽水马桶都没有，能懂什么礼仪？”
“别说了，看她吃饭的样子，叉子都拿不稳……”
那些声音很轻，却刻意没有避开她。
苏倾月没有抬头，也没有动怒。
她只是低垂着眼睫，指尖缓缓摩挲着餐刀边缘，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餐桌布局。
圆桌呈环形排列，主位空缺，象征性地留给了尚未到场的傅家代表。
苏家五位少爷分坐两侧，其中四位神情冷淡，唯有大少爷苏景辰，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一眼。
她记下了每个人的座位顺序，记下了侍者的行走路线，也记下了陈伯站在廊柱后的站姿——他双手交叠，眼神冷漠，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鬣狗。
是为了审判她。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有人提起近日商界新闻，话题转向资本合作，隐隐指向傅氏即将开启的新项目。
就在此时，苏婉柔忽然起身，手中香槟杯微晃，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羞怯：“各位叔叔阿姨，我想敬姐姐一杯。毕竟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说着，脚步轻移，裙摆划出一道优雅弧线。
然后——
“啊！”
一声惊呼。
托盘倾斜，玻璃碎裂声清脆炸开。
一杯深红葡萄酒直直泼向苏倾月胸前，顺着裙摆迅速洇开，像一道狰狞的血痕，在米白布料上肆意蔓延。
全场瞬间寂静。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苏婉柔猛地后退一步，眼眶立刻泛红，泪水滚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紧张了，第一次见这么多长辈，手一抖……我只是想表现得好一点，别给你丢脸……”
她哽咽着，肩膀微微颤抖，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不少人侧目。
一位贵妇摇头叹息：“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可叹那位真千金刚回来，就这么遭罪。”
“谁说不是？乡下孩子本来就拘谨，这一泼，怕是要吓坏了吧？”
“晦气，真是晦气，第一顿饭就出这种事。”
林婉如眉头紧皱，看向苏倾月的眼神多了几分责备：“倾月，你也该注意些仪态，怎么坐得这么靠前？万一撞到了也不安全。”
苏倾月没有动。
她依旧坐着，指尖还捏着那把沾了酒渍的餐叉。
酒液顺着她的袖口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唇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然后，她轻轻放下餐具，慢慢站起身。
动作不急不缓，甚至称得上优雅。
她低垂着眼睫，声音很轻，几乎被背景音乐盖过，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是我坐得太近，打扰妹妹了。”
没有指责，没有辩解。
只有一句道歉。
众人以为她认怂，纷纷露出满意神色。
陈伯冷笑一声，心中讥讽：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被人当众羞辱还只会低头，真是丢尽苏家的脸。
可只有苏景辰，目光骤然一凝。
他看见了她的手。
那只刚刚放下餐叉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哪怕沾了酒液，也稳得不像一个紧张失措的人。
握刀叉的姿态，进退有度，节奏分明，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正式晚宴的训练。
更诡异的是——她坐下后，竟继续用餐。
动作略显笨拙，切牛排时用力稍重，叉起食物的角度也不够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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