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丁的话音还在耳边回荡,李文已蹲在陶盆前。那株红薯的表皮微微起伏,像是有东西在底下爬动。他没叫人,也没起身,只伸手轻轻刮开表层泥土。根须深处,密密麻麻附着细小的白色虫卵,正随着根脉搏动缓缓震颤。
他盯着看了片刻,起身走向柴房角落的罗盘。星纹微亮,指针偏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变化。他没多看,转身取出一株棉铃草幼苗,埋进新陶盆,指尖划破,血滴入土。
“不是失控。”他对门口站着的族丁说,“是它自己找到了帮手。”
血落进泥土的瞬间,棉铃草苗轻轻一颤,根部渗出淡青色汁液,顺着土缝往下渗透。不到半刻,地底传来细微的啃噬声。李文蹲下,扒开一点沙土——那些原本附在红薯根上的虫卵,正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朝棉铃草的根系聚集。
“它在养虫。”他低声说。
消息传开,祠堂前又聚了人。有人仍皱眉,觉得这太过邪异。李文没争辩,只当众剖开那株异动的红薯。果肉橙红,香气未散,而根部缠绕的虫卵已尽数消失,只留下细密的丝状痕迹,像被什么吞噬过。
“它不是疯长,是在结网。”他说,“棉铃虫吃虫卵,棉铃草养棉铃虫。这不是灾兆,是链。”
族中静了片刻。有人问:“那敦煌那边呢?”
李文抬头。西边天际灰蒙蒙的,不是沙尘,是飞蝗遮日形成的阴影。逃难的百姓已到村口,个个面黄肌瘦,衣衫上沾着蝗虫的残翅。他们说,敦煌郡的田全毁了,蝗群过处,连草皮都不剩。
“我们救不救?”有人问。
“救。”李文答得干脆,“但不是送粮。”
他当晚就启程,带了三盆棉铃草精灵,一袋种子,还有那枚罗盘。族人想派护卫,他拒绝了。马背上,他摸了摸腰间的木剑,没刃,也不打算用。
敦煌的灾情比传言更糟。田地焦黄,沟渠干裂,蝗群像黑云一样在低空盘旋,落地就是一片啃噬声。官府组织人敲锣驱赶,可刚赶走一批,风一吹又来一批。百姓跪在田头哭,有人甚至拿头撞地。
李文没去官府,直接进了西郊一片废弃绿洲。这里地势略高,风向稳定,适合布网。他将三盆棉铃草一字排开,割掌引血,催动精灵。
棉铃草苗腾空而起,茎干迅速拉长,叶片翻卷成筒,根须如触手般扎入地下。它们没立刻行动,而是静止在半空,像是在感知风向与蝗群的飞行轨迹。
李文盘膝而坐,闭眼凝神。他能感觉到气运之力在体内流转,那是天赋的代价。他没省着用,直接引动气运灌入三株精灵。刹那间,棉铃草的叶片泛起青光,根须疯狂延展,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
第一波蝗群袭来时,天网刚好成型。
蝗虫撞上丝网,立刻被黏住,挣扎几下便不动了。网越捕越多,重量增加,开始下坠。李文咬牙,再次引血入土,催动地下根系加固锚点。天网微微一震,重新绷紧,继续拦截。
可蝗群实在太多。三刻钟后,天网边缘开始破裂,几只强壮的蝗虫撕开网眼,冲了进来。李文猛地睁眼,抓起一把棉铃草种子,撒向空中,同时割破手腕,血雾喷出。
“结阵!”
血雾落进种子,瞬间催生出数十株新苗。它们在空中迅速生长,与主网连接,形成第二层拦截带。风向正好,蝗群被逼入死角,层层压缩,最终在绿洲边缘堆积成山。
李文站起身,腿有些发软。他命人取来干草与沙土,将蝗尸彻底掩埋。活埋,是为了防止虫卵孵化。他不信什么天罚,只信断根。
百姓围了过来,有人跪下磕头。李文扶起一个老农,问:“这附近可有古迹?粮仓、水渠、废弃的屯田点?”
老农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北边沙丘下,早年塌过一次,露出些烂木头,说是汉时的仓。”
李文带人过去。沙地松软,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小腿。他让棉铃草精灵先探路,根须钻入沙层,很快传来震动——底下是空的。
他亲自挖开表层,露出一道石砌拱门,已被沙压得半塌。门内黑沉沉的,空气里有股腐味,还带着点刺鼻的苦香。有人想进去,被他拦下。
“毒瘴。”他说,“古人防贼,常在地窖里埋毒草。”
他取出一株胡萝卜精灵,催动其入内。这株精灵通体橙红,耐腐性强,能在低氧环境活动。它钻进去不到半盏茶工夫,传回信息:通道安全,内部有残垣,角落堆着几捆竹简。
李文戴上麻布口罩,提灯进去。
粮仓早已朽烂,木梁塌了一半,地上积着厚厚一层沙。他拨开碎屑,在墙角找到那几捆竹简。外层已被虫蛀,但内里还完整。他小心展开,借着灯光辨认——
“区田法……溲种法……凡区种,不先治地,正其行,通其风……”
他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汜胜之书》。汉代农经失传已久,这半部残简,记载的全是高产密植、抗旱保墒的古法。光是“区田法”一条,就能让贫地亩产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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