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扑面而来,赤奴没有躲。
那道细线撞上眉心的瞬间,他只觉一股寒意顺着眼眶渗入颅内,像是有冰针在脑中轻轻一刺。他咬住牙关,没让身体后退半步,左手仍稳稳抬着,掌心朝前,像在承接某种看不见的重量。
意识忽然下沉。
眼前不再是幽暗洞穴,而是一片无边水域,深不见底。水中有影,盘旋如龙,鳞光流转,却看不清全貌。那影子低语,声音不入耳,直抵心头:“种落有主,命系仁耕。”
话音落下,四周景象骤散。
他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混进脖颈的血污里。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但人还站着,左脚撑地,右臂吊在胸前,骨头断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可怀里多了东西——一枚卵形晶核,温润如玉,泛着淡淡的碧色微光,贴着皮肉竟有些发烫。
龙种到手了。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晶核,又抬头望向洞口。那头水怪依旧盘踞在裂谷入口,双角低垂,尾巴缓缓摆动,眼中敌意已消,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凝视。它没动,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静静看着他一步步退出洞穴。
两名羌骑迎上来,一人扶住他肩膀,另一人迅速检查伤势。赤奴摆了摆完好的左手,示意自己还能走。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幽蓝泉眼的方向,轻声道:“我们走。”
三人拖着受伤的同伴,沿着原路返回。水流比来时缓了些,岩壁间的暗流也不再躁动。他们游出裂谷,浮上水面时,天色已近黄昏。远处江岸上,几艘小舟停靠在浅滩边,帆布低垂,隐约可见人影走动。
那是李文派来接应的船队。
一名亲卫跳入水中,将昏迷的羌骑接过去。赤奴被扶上船时,右臂一颤,血从布条缝隙里渗出,在甲板上滴成一小片暗红。他顾不上处理伤口,只把龙种紧紧护在胸前,用藤囊裹好,再用腰带缠紧。
“立刻送回前线。”他声音沙哑,“主公还在等。”
船夫调转船头,顺流而下。江风拂过脸颊,带着湿气和草木的气息。赤奴靠着船舱坐下,闭了会儿眼,脑海中仍是那句低语——“命系仁耕”。他不懂这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东西不该属于争斗,而该落在能养活它的土地上。
江畔临时搭起的指挥舟台上,李文正站在灵池旁。
池子不大,四壁由青石砌成,底部铺着一层黑泥,是呼吸草精灵常年培育出的活化淤泥,富含生机。池水清澈,漂浮着几根嫩绿的水草,随波轻轻摇曳。青铜罗盘搁在一旁的木案上,指针微微颤动,映着天光。
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
赤奴被人搀扶着走来,脸色苍白,右臂裹着染血的布条,走路一瘸一拐。可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燃着火。
李文迎上前,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藤囊上。
赤奴解开腰带,取出那枚晶核,双手递出:“拿到了。”
李文接过,指尖触到晶核的刹那,罗盘上的指针猛然一震,嗡鸣作响。他皱了下眉,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古老气息,远超寻常生灵。这不只是种子,更像是某种生命源头的凝结。
“你伤得不轻。”他看了眼赤奴的手臂。
“死不了。”赤奴咧了下嘴,算是笑,“它认的是心意,不是力气。”
李文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走到灵池边,将龙种轻轻放入水中。
刚一接触水面,异变陡生。
池水瞬间翻涌,形成一个小型漩涡,龙种悬浮在中央,表面裂开细微纹路,溢出丝丝缕缕的碧光。周围的水草开始枯黄,叶片卷曲,根系脱落。灵气紊乱,连岸边的芦苇都微微颤抖。
“不对劲。”赤奴站直了身体,盯着池子。
李文伸手按住罗盘,低喝一声:“定!”
罗盘嗡鸣加剧,一道金光自盘面扩散,笼罩整个灵池。翻腾的水流渐渐平息,龙种的波动也被压制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罗盘背面,缓缓注入一丝气运之力。
金光与碧光交织,池底的活化淤泥开始发光,像是被唤醒的脉络,一寸寸蔓延至龙种周围。
时机到了。
他双手结印,掌心相对,置于池面上方,低声念道:“以我气运为引,化种为灵!”
话音落下的瞬间,龙种轰然碎裂。
无数碧光自裂缝中喷涌而出,如星雨般在水中升腾、旋转。光芒凝聚成三道纤细的身影——它们身形如人,却头生嫩芽,身上缠绕着水藻织就的薄衣,双眼似琉璃,透明澄澈。它们在池中轻盈游动,尾巴末端微微分叉,像鱼尾,又像新枝。
新生的植物精灵睁开了眼。
第一只精灵触碰到池壁的枯草,指尖轻点,枯叶顿时转绿,抽出新芽;第二只绕着池心游了一圈,水底淤泥泛起微光,更多水草破泥而出;第三只停在半空,抬起小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晶莹水珠,轻轻一抛,洒落的水雾让整片池水变得清亮。
李文笑了。
赤奴站在池边,忘了疼痛,怔怔望着这一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命——不靠厮杀,不靠掠夺,只凭一点生机,就能让死地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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