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瑶光说出最后一个祭文音节时,时间在北狩极地战场出现了分层。
对于那些正在冲锋的士兵,时间依然以秒为单位流逝——能量束还在飞行,刀剑还在碰撞,战舰还在转向。但对于站在战场正中央的那个女子,时间已经坍缩成一个无限漫长的瞬间。
这个瞬间里,她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去如画卷般展开。
不是线性的记忆,而是所有重要时刻同时呈现——
*五岁,高天原的晨曦之间。幼小的天照赤脚走在神殿回廊,八咫镜第一次主动飞到她的面前。镜子没有映出她的脸庞,而是映出一片星空,星空中有无数光点正在熄灭。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镜子选择了你,因为你注定要见证许多终结。”那时的她不懂,只是觉得镜子好重。*
*三百岁,第一次执行神罚。她用八咫镜映照一个堕落神只的灵魂,镜中不是罪孽,而是那个神只在成为神明前,为一个凡人孩子挡下天灾的背影。她的手在颤抖。最终她没有降下神罚,而是给了那个神只重入轮回的机会。长老们说这是软弱。*
*遇见小庄的那一世。在花果山的溪水边,天蓬元帅喝得烂醉,指着水中的月亮说“那是我弄丢的东西”。她用八咫镜偷偷照他,镜中不是天庭元帅,而是一个把心分成无数碎片分给众生的傻瓜。那一刻,她莫名想哭。*
*这一世,在星际医疗舱里,恒昙(那时还是敌人)重伤昏迷,她在治疗间隙用镜光探查他的记忆深处。她看见了银河化道时的光芒,看见了高佳佳抱着太初的眼泪,看见了一个灵魂如何在绝对控制下依然保留着一丝佛性。她开始怀疑这场战争的意义。*
*还有那个雨夜——如果太空站模拟的气候程序能称为雨的话。她和恒昙在观景舱,窗外是模拟的地球雷雨。他说起自己被太执重塑时的感受:“像是一块冰被雕琢成武器,冰知道自己在失去形状,却无法反抗。”她说:“冰融化成水,也能孕育生命。”那是他们第一次触碰彼此的手。*
所有记忆同时燃烧。
不是化为灰烬,而是提炼成光——每一种情感、每一次选择、每一个遗憾、每一份爱,都变成不同频率的光子,从她体内释放。
银白色的火焰从她脚下升起时,最先改变的是她脚下的星骸。
这块直径十二公里的行星碎片,在三小时前被恒昙的秩序锁链击碎,此刻却在火焰中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转化:破碎的岩石表面生长出水晶般的纹路,那些纹路不是随机的,而是某种宇宙语言的书写——记录着这块星骸四十六亿年的历史:它曾是某颗行星的 mantle,见证过原始海洋的诞生;后来行星毁灭,它在星际间流浪;最终坠入北狩极地,成为战场的一部分。
现在,瑶光的火焰让它“觉醒”了。
星骸开始发出低沉的和鸣,频率与瑶光的心跳同步。每一次心跳,星骸表面的水晶纹路就亮起一圈,将更多的宇宙历史转化为光,注入燃烧的火焰。
火焰蔓延到瑶光的小腿。
她的战甲——那套由高天原神铁、银河系星光合金、以及八咫镜契约符文编织而成的护甲——开始分解。但不是毁灭性的分解,而是回归本质的“解析”:
神铁还原为最初锻造时的祈祷声,那是八百位神匠共同吟唱的祝福经文;
星光合金散成无数光点,每一粒光点都是一个恒星系的祝福;
契约符文从金属表面浮起,在空气中重组,拼写出瑶光与镜子之间所有的约定——其中最新的一条,是在三分钟前才完成的:“以吾身为桥,渡尽苍生,镜不毁,桥不断。”
这些解析出的“本质”没有消散,而是环绕着瑶光旋转,形成一个越来越复杂的光之矩阵。
火焰到达腰部时,瑶光感到了第一个“断裂”。
不是肉体的疼痛——那早已超越——而是存在层面的“剥离”。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职”正在与“自我”分离。
天照大神的身份,本应如影随形,此刻却像一件穿得太久的外衣,从她灵魂表面褪下。外衣上有太阳的黑子,有日蚀的阴影,有八百万神只的期待,有必须永远威严的负担。这些化作金色的尘灰,在火焰中盘旋上升,形成一道连接星空的光柱雏形。
然后是“瑶光仙子”这个身份。这个她更喜欢的、更贴近本真的存在方式,也在剥离。仙子的飘逸、仙子的慈悲、仙子在银河间流浪时学会的温柔,这些化作银色的流沙,环绕着金色光柱流淌。
最后剩下的,是她自己。
没有神职,没有仙位,没有一切外在定义。只是一个叫“瑶光”的意识,一个爱过、痛过、战斗过、犹豫过、最终选择燃烧自己的灵魂。
这个灵魂此刻无比轻盈,也无比沉重。
轻盈是因为卸下了所有身份的重担;
沉重是因为承载着太多未完成的愿望。
火焰蔓延到胸口。
瑶光胸口的神格核心开始最后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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