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执检索着记忆数据库。是在观察到第一个文明因过度发展而自我毁灭时?是在看见黑洞无情吞噬恒星时?是在发现熵增定律不可逆转时?
她开始恐惧。恐惧混乱,恐惧失控,恐惧一切不确定的事物。
于是她一点点收紧法则,剔除变量,追求绝对的可预测性。太初反对,她们争吵,最后分道扬镳。
“我错了。”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在太执的意识中浮现。
不是战术错误,不是计算失误,而是根本道路的错误。
平衡不应是死寂,秩序不应是枷锁。没有生机的平衡是墓碑,没有创造的秩序是牢笼。
但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痛苦——承认自己错了的痛苦,意识到自己造成了无数伤害的痛苦,面对那些因她而逝去的生命的痛苦。
“停止。”她向所有仍受她控制的单位发出指令,“停止一切攻击。停止一切对抗。”
然后,她做了第二件事:开始解构自己施加给忠诚派战士的精神控制。
这是一个精细而危险的操作。太深的控制突然解除,可能导致精神崩溃;解除不彻底,又会留下后遗症。她必须小心翼翼,像拆解一个复杂的钟表,每一个齿轮都要准确归位。
在这个过程中,她“看见”了每一个战士的故事。
暗渊界域的年轻士兵,被迫离开新婚妻子;晶骸星域的老兵,只想回家乡看看孙子长大;那些被改造成傀儡的指挥官,内心还残留着对部下生命的愧疚……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有爱有痛有希望的生命,不是实现平衡理论的工具。
太执的意志中,某种冰冷的东西融化了。
战场上的变化开始加速。
忠诚派舰队的涂装发生变化——从统一的银黑色,逐渐恢复成各星域原本的颜色:暗渊的深紫,晶骸的透明蓝,还有其他附属文明的各式色彩。
舰船之间的通讯频道重新开放,不再是单一的命令传达,而是充满了各种声音:
“这里是暗渊第七舰队……我们还有多少人生还?”
“晶骸第三军团报告,百分之六十的战士已恢复自我意识,但很虚弱,需要医疗支援。”
“那些银河系的船……他们在救助伤员?真的吗?”
“我看见了,他们在打捞逃生舱,不分敌我。”
恒昙的旗舰“平衡之裁”(他考虑改掉这个名字)成为了临时的协调中心。倒戈联军、银河联军、正在苏醒的忠诚派,三方的通讯在这里交汇。
“我们需要建立共同医疗区。”乾麒的投影说,“伤员太多,必须集中资源。”
“我舰队可以提供三艘医疗舰。”晶魄女王回应,“但需要银河方面的生物医疗技术,我们的晶体疗法对血肉之躯效果有限。”
“我们可以提供。”天庭的首席医官表态。
“食物和饮水呢?”一个暗渊界域的指挥官问,“我们的合成营养剂储备不多了,而且……战士们说想尝尝‘真正的食物’。”
杨戬揉了揉眉心:“天界的仙粮可以分出一部分,但需要时间运输。”
“用我的佛光构筑传送通道。”恒昙说,“可以减少时间。”
细节,无数的细节。战争时期只需要考虑摧毁,和平时期却要面对无数琐碎而必要的重建工作。
但在这琐碎中,一种新的东西正在生长:合作。
曾经刀兵相向的战士们,现在并肩工作。天兵帮助暗渊士兵修复舰船生命支持系统;晶骸工程师协助银河科学家分析法则融合数据;甚至有几个前傀儡战士,自愿加入搜救队,因为他们“记得”哪些区域可能有被困的同伴。
大圣坐在一块漂浮的战舰残骸上,看着这一幕,抓了抓脸颊。
“师父,这算啥?”他通过心灵感应问菩提老祖,“不打不相识?”
菩提老祖的声音带着笑意:“悟空,这叫做‘理解’。他们曾经互相视为抽象的‘敌人’,现在看见了对方具体的样子——会痛、会怕、会想家的生命。”
“那以后还会打吗?”
“或许还会争执,或许还会有冲突。”菩提老祖缓缓道,“但只要记得今天这一幕,记得对方也是活生生的存在,战争就不会是唯一的选择。”
而在更高维度,法则的重构进入了关键阶段。
太执的平衡法则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它开始主动“邀请”银河法则的变量进入。这个过程如同在坚冰上凿孔,让活水流淌。
第一个突破点出现在时间领域。
原本,在太执的平衡体系下,时间是绝对均匀、不可逆转的线性流动——这是为了杜绝任何“回到过去改变现在”的可能性,避免因果混乱。
但现在,银河法则中的“因果弹性”被引入。时间流中出现微小的“涡旋”,允许有限的信息回溯——不是改变过去,而是让现在的选择能够更清晰地看见过去的因。
体现在战场上,就是那些恢复意识的战士们,能够更完整地回忆起自己被控制期间发生的事情。这很痛苦,但对于疗愈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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