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瀑布染成了墨色,月光透过水雾洒下来,在青石上织出细碎的银纹。
李星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近四个时辰,黑袍下摆被夜露浸得发沉,贴在腿上像块冰。他指尖悬在掌心旧疤上方,没敢真的按下去——白日里那点药汁的暖意早已散尽,此刻旧疤里的隐痛像细小的虫,顺着经脉爬,却远不及心里那片空茫更沉。
潭边的顾依然早没了嘀咕的兴致,她把碎裂的青铜阵盘塞进裙摆暗袋,又用灵力烘干了头发,见李星云始终不动,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只是没撑住片刻就晃来晃去,一会儿拨弄草叶,一会儿对着月亮叹气,周身的微光在夜里亮得格外显眼。
就在这时,山道上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比白日里更急,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李星云没回头,他太熟悉这脚步声了——是李星耀,只有他来找自己时,才会刻意放轻脚步,却又因性子沉稳,落地总带着些微的厚重感。
可这次,脚步声却在离青石三丈远的地方猛地顿住,紧接着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李星云终于抬眼,只见李星耀站在山道口,手里的传讯符落在脚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潭边的顾依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灵珠,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竟微微晃了晃。
他确实该惊。李星耀这辈子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女子——月光落在她素白的裙摆上,周身那层微光像裹着细碎的星辰,连蹲在地上的模样都透着股不属于凡界的灵动,明明是陌生的面孔,却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星、星云……”李星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弯腰捡起传讯符时指尖都在发颤,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顾依然那边飘,“爹叫你回宗,苏族族长苏宏带着苏月悦……在议事殿等你。”
最后几个字出口,空气像是凝住了。李星云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顿了一瞬。
苏月悦。这个名字像一块被冰水浸过的石头,砸在他沉寂了三年的心湖里,激起的不是涟漪,是带着冰碴的刺痛。她回来了?是为了履行当年的婚约,还是……来亲口说断?
顾依然耳尖,听见“苏月悦”三个字,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快步走到李星耀面前,杏眼睁得溜圆:“苏月悦是谁?跟李星云有关系吗?”
李星耀被她突然的发问噎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又带着好奇的脸,竟一时忘了该怎么回答。
他转头看向李星云,见少年垂着眼,黑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便轻咳一声,尽量让语气平和些:“是星云的……幼时定下的婚约之人。三年前苏族出事,她便去了东域青云宗,今日是随她父亲一同来的。”
“婚约?!”顾依然眼睛瞪得更大了,猛地回头看向李星云,脚步一跨就到了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有婚约?那你怎么不早说?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在这儿坐着?”
李星云抬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顾依然急了,蹲下身和他平视,连周身的微光都跟着晃了晃,“万一人家是来认亲的呢?就算是来退婚,你也得去问清楚啊!你这样躲着算什么?”
“与你无关。”李星云避开她的目光,重新垂眸看向青石上的水痕。
顾依然被他这句冷淡的话堵得一噎,随即更气了。她在神界见惯了敢作敢当的战神父亲,从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却偏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她看着李星云掌心那道深疤,又想起他说自己是“废人”时的语气,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暖,带着神界灵脉特有的温意,触到李星云冰凉的皮肤时,少年猛地一僵,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死死的。
“不行,今天必须去!”顾依然咬着唇,眼底透着股娇蛮的执拗,“我倒要看看那个苏月悦是什么样子!要是她敢当着众人的面退婚,敢对你甩脸子,我就……我就劈了她的灵脉,再把你抢回去当我的伴读!反正我也回不了神界,嫁你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不仅李星云愣住了,连旁边的李星耀都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他张了张嘴,想劝这姑娘说话别这么莽撞,却见顾依然已经拽着李星云的手腕往山道上拉。
李星云没动,任凭她怎么拽,身形都像钉在青石上一样稳。可顾依然也倔,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连灵力都用上了些,周身的微光裹着两人的手臂,竟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走啊!你是不是男人?这点事都不敢面对?”
“我……”李星云刚要开口,就被顾依然打断:“别我我我的!再不走,我就用捆仙绳绑你回去!我告诉你,本神女说话算话,她敢退婚,我就真嫁你!”
一旁的李星耀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星云的肩,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星云,回去吧。不管结果如何,总要面对的。爹和苏伯父都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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