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天元宗内堂。铜炉里的银丝草烧得迟缓,青灰色烟丝缠在梁上,像顾依然这七天绕来绕去的心思——黏腻、沉郁,扯不断也理不清。
她攥着怀里晒干的紫绒草站在门外,布包的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推开门的手顿了三次,终究还是没敢进去,只往窗纸破了个小缝的地方凑了凑。
里面传来李星云闷哼的声音,轻得像被烟丝裹住,却精准扎进她心里。顾依然指尖一抖,紫绒草叶蹭过掌心,痒得像那天他吻她时的温度,可下一秒,她又猛地往后缩了缩——廊柱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素白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是苏月悦。
顾依然下意识往廊柱后躲得更深,指尖死死攥着布包,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见苏月悦端着白瓷药碗,鬓边素木簪歪了半分,却没像传闻里那样快步凑到床边,只是站在离床三尺远的地方,把碗轻轻放在矮几上。
那双手攥着衣裙下摆,指节泛白,顾依然认得那处褶皱——里面藏着的,是李星云用心头血写的断绝书,她前几天在回廊撞见苏月悦时,看见她躲在树后摸那处衣襟,眼泪砸在草叶上,连风都替她发颤。
“温的,能直接喝。”苏月悦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平得像潭死水,可顾依然隔着窗缝,看见她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像怕被李星云看见红痕。
屋里没应声,只有药碗轻响。顾依然猜,李星云肯定在看苏月悦,就像她现在躲在这里看他们——多可笑,她一个神界神女,竟沦落到偷看凡界情侣的地步。
可转念又骂自己:什么情侣?断绝书都写了,你怎么还这么想?可苏月悦贴身藏着断绝书的样子,李星云攥着药碗时发颤的指尖,又让她心里发堵:他们的情分是刻在灵气石上的,是十二岁追着灵蝶喊出来的,她手里这包紫绒草,不过是她偷偷翻了三天神族典籍找的偏方,算什么?
正乱着,屋里传来苏月悦要走的声音,顾依然慌忙往后退,却撞在廊柱上,发出轻响。她看见苏月悦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往门口望了一眼,眼神里有迷茫,还有点她读不懂的释然,随即又转过去,跨出了门。
两人擦肩而过时,苏月悦的目光落在她攥着的布包上,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在默许什么,又像在告别。
顾依然站在原地僵了半晌,直到屋里传来李星云咳嗽的声音,才猛地回神,推开门的手还是抖的。
她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只露出半只手,探进头时,正好撞见李星云望过来的眼神——里面没什么光,像被烟丝蒙住了,看见她时,才亮了半分,又很快暗下去,像想起了苏月悦。
“你……怎么来了?”李星云的声音哑得很,顾依然却听见自己心里的小人在尖叫:他没问苏月悦,先问我了!可下一秒又被另一个小人拍醒:别自作多情,他只是惊讶有人来。
她几步走到床边,想碰他的肩膀,指尖在半空顿了顿,终究还是落在了手腕上——那里没有灵力波动,只有皮肤冰凉,像她此刻的心情。“李星耀说你烧退了……”话没说完,她突然想起苏月悦刚来过,赶紧补充,“我不是故意来的,就是后山采紫绒草顺路,听说你醒了,就……”越说越乱,干脆把布包往矮几上一放,打开时不敢看李星云的眼睛,“神族典籍说这个能温养经脉,我晒了一下午,不过凡界的经脉和神界不一样,要是没用……你别嫌弃。”
她瞥见矮几上的空药碗,碗沿还沾着药汁,心里又开始打鼓:苏月悦喂他喝的?还是他自己喝的?刚才苏月悦站那么远,是不是没敢靠近?可这些话她不敢问,只能没话找话:“药苦吗?早知道该带块糖来,我兜里还有……”说着就去摸衣襟,却摸了个空——早上出门时,她犹豫了半天,怕带糖太刻意,像在跟苏月悦争什么,又把糖放回去了。
李星云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还好,比断情那天轻多了。”
“断情”两个字像针,扎得顾依然猛地抬头。她想说“你是为了不连累她才说狠话”,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话轮得到她说吗?她算什么人?是那个被当作幌子的吻的对象,还是可能要抢别人婚约的第三者?她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苏姑娘刚才在门外站了会儿,眼睛红得像兔子,她……”
“是我对不起她。”李星云攥紧了空碗,指节硌得发白。
顾依然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心里又开始拉扯:他还在意苏月悦,这样很好,说明他重情;可他越在意,她就越怕——怕自己真的去陨神涧找神塑草,真的用血脉帮他修复经脉,最后他却转头去找苏月悦解释,说那天的吻只是权宜之计,说她的帮忙只是顺手领情。到时候,她不仅是“第三者”,还是个自作多情的“倒贴神女”,连带着阿爹阿娘都会被神界笑话。
“其实神塑草……”她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像烟丝,“陨神涧的瘴气兽很凶,我阿爹说连伪神境都要避着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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