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上海站的地下审讯室,阴冷潮湿,空气里泡着一股子血腥味跟消毒水也压不住的铁锈味。墙上挂满叫不出名字的刑具,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这里跟地上办公区的繁忙喧嚣完全是两个世界,是站里最森然跟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楚风被两个面无表情的行动队员请进一间狭小的候审室。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房间里只有一张冰冷的铁椅,再没别的。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低垂,看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从梦巴黎咖啡馆外带来的些许灰尘,脸上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苍白跟惶恐。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转动,复盘刚才的一切,推演接下来的盘问。
他能听到隔壁主审讯室传来的响动——压抑的咆哮声跟沉闷的击打声,还有偶尔夹杂的被强行压下去的痛哼。不用想也知道,对那两个日谍的审讯已经开始,而且手段绝不会温和。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爬过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候审室的门开了。赵世杰站在门口,脸色依旧阴沉,但看楚风的眼神少了些最初的惊愕跟怀疑,多了审视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楚风,出来。站长要见你。”他的声音干得像块木头,不带什么感情。
楚风顺从的站起身,跟着赵世杰走出候审室,穿过一条更深的走廊,到了一间相对干净一些的审讯室。这里没有那么多骇人的刑具,只有一张桌子跟几把椅子。军统上海站站长陈恭澍,正背对门口,站在一面单向玻璃镜前。镜子另一边,竟然就是正在对礼帽男人和蒙面侍者用刑的主审讯室!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惨烈景象。
陈恭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冰冷跟专注,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
“站长,楚风带到。”赵世杰立正报告。
陈恭澍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楚风身上,上下打量他足有十几秒,才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楚风,总务科的。我记得你。上午刚给我送过咖啡豆。”
“是......是的,站长。”楚风的声音带着刚刚好的颤抖,头垂的更低了。
“抬起头来。”陈恭澍命令道。
楚风听话的抬头,眼神躲闪,不敢跟陈恭澍对视。
“把你今天下午在霞飞路,从看到马志杰进入梦巴黎开始,一直到刚才在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再说一遍。”陈恭澍走到桌后坐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不要有任何遗漏,尤其是你摔倒和绊倒那个侍者的细节。”
“是......是......”楚风咽了口唾沫,开始结结巴巴的叙述。他的叙述和之前对陈恭澍报告以及对赵世杰的解释几乎完全一致,重点突出了自己的偶然跟惊慌失措。
“......我就听到里面枪响,还有好多人尖叫......我吓坏了,就想赶紧跑......跑的时候太慌了,没看清路,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正好摔到那辆车旁边......那个戴礼帽的人好像要上车,被我挡了一下......他很生气的推我......然后,然后赵队长你们就冲过来了......”
“后来......后来你们打起来了......那个拿冲锋枪的人要跑......我吓得想往后爬......不知道怎么就......就绊到他的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站长,赵队长,我是不是闯祸了?我会不会受处分?”他的叙述充满了后怕跟自责,将一个胆小怕事运气极差的倒霉蛋形象演的入木三分。
陈恭澍安静的听着,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桌面。赵世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的盯着楚风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丁点破绽。
直到楚风说完,审讯室里死一样安静。只有隔壁传来的拷问声,提醒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说,你是去核查仓库库存跟供应商对账?”陈恭澍突然问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问题。
“是......是的,站长。科长可以作证,他给我批的条子。”楚风连忙回答。
“去的哪个仓库?见的哪个供应商?”陈恭澍追问,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思考的压迫感。
“去的西区三号备用仓库,见的鑫隆文具行的王掌柜,核对的是上一批蜡纸跟油墨的数目,货单号是ZL-0382。”楚风想都不想就答了出来,这些信息都是真的而且经得起查证,他早就准备好了。
陈恭澍对赵世杰使了个眼色,赵世杰会意,立刻转身出去,明显是去核实了。
审讯室里又只剩下陈恭澍和楚风两人。陈恭澍不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单向玻璃镜的另一边。楚风也不安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隔壁审讯室里,那个礼帽男人被绑在刑架上,浑身都是血,但眼神依旧凶狠倔强,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而那个蒙面侍者(面具已被摘下,露出一张平凡但狰狞的脸)则在一声声惨叫中,看样子要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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