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寒州并没有离开。桌面上摊开的几份并购案文件,是他今晚原定的“加餐”。然而,往常能让他全神贯注的数字和条款,此刻却失去了吸引力。一种莫名的心神不宁,让他无法像平时那样高效地投入工作。
是因为傍晚时分,走廊里林晓晓与周扬那副相谈甚欢的画面吗?
不,不止。
是一种更细微的、持续存在的、来自意识深处的干扰。
他放下金笔,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这份烦躁。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一小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却无法平静他内心的波澜。就在他准备仰头饮下时——
那股熟悉的、微妙的连接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剧烈。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林晓晓那充满绝望、愤怒、无助和挣扎的心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不受控制地、一字不落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起初是零碎的、充满焦虑的尝试:
【……权限不足!访问被拒绝!】
【……电话没人接……都下班了……】
【……行业报告只有62%……这差距……!】
他能清晰地“听”到她手指在键盘上急促的敲击,感受到她因尝试各种方法而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及那种一次次碰壁后累积的焦灼和无力。
然后,是逻辑的梳理和疑点的确认,带着一种发现真相后的冰冷与愤怒:
【……数据分布太假了……根本不符合规律!】
【……内部逻辑对不上……苏晴她……!】
【……是苏晴!她就是要害我!】
这一声内心的呐喊,带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屈辱和恨意,让陆寒州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紧接着,是那条最后的路被堵死时,彻底的崩溃与绝望:
【……连后台目录都锁死了!她算好了!她什么都算好了!】
【砰!(捶桌声)】
【……我拿不出证据!我什么都证明不了!】
他能“听”到她压抑的哭泣,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体会到那种被逼到绝境、孤立无援的巨大痛苦。那份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绝望感,透过无形的连接,清晰地传递了过来,让陆寒州的胸口也随之一闷。
最后,是那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认命,以及陷入徒劳挣扎的疲惫:
【……算了……听天由命吧……】
【……不行……不能认输……】
【……可是……还能怎么办……】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所有她试图求证、挣扎、最终陷入绝望的过程,如同在他脑海中同步播放了一场身临其境的默剧,只是这默剧的“台词”,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陆寒州缓缓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的最后一丝不确定和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骇人的平静。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正在凝聚。
他全都明白了。
苏晴。
利用职权,提供篡改后的关键数据。
精心挑选时机,在林晓晓方案提交前夜,让她没有足够时间核实。
提前锁死相关权限,断绝她任何求证的可能。
意图再明显不过——让林晓晓在最终评审时,提交一份基于错误数据的、方向性错误的方案,从而造成重大工作失误,彻底将她打入谷底,甚至可能借此波及整个项目。
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
阴险,周密,且恶毒。
陆寒州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怒极的象征。
他之前因为周扬而产生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嫉妒和幼稚举动,与苏晴此刻精心策划的阴谋相比,简直如同儿戏。这才是真正的职场毒药,杀人不见血。
而林晓晓……那个平时内心戏丰富、总想着摸鱼、在他面前怂得可爱的女孩,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深夜里,承受着这份恶意的全部重量,绝望地等待着天明后的“审判”。
一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保护欲,混合着对苏晴行为的震怒,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他不能让她得逞。
他绝不会让苏晴的阴谋成功。
他甚至没有花费一秒钟去思考该如何“公平”处理,或者去验证林晓晓心声的真实性。在这种时候,他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因为那份绝望,真实得不容置疑。
陆寒州转身,迈着沉稳而迅速的步伐回到办公桌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了桌上的内部加密电话,按下了一个快速拨号键。他的动作流畅而果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陆总。”
“沈经理,”陆寒州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是陆寒州。立刻启动最高权限,调取市场部所有与‘星辰项目’目标用户深度调研相关的数据操作日志、后台访问记录,以及原始问卷数据的存储和修改记录。重点排查近期,尤其是过去48小时内的所有异常操作,包括权限变更、数据导出、修改痕迹。我要知道是谁,在什么时间,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如同淬冰:
“同时,调取营销部总监办公室外,以及相关区域走廊,今晚所有的监控录像。”
“是,陆总。我立刻处理,十分钟内向您汇报初步结果。”电话那头的IT安全主管沈经理,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干脆利落地领命。
挂了电话,陆寒州靠进宽大的椅背,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但他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那个在楼下工位上,正因绝望而微微发抖的身影。
无声的监听,已经结束。
接下来,该是雷霆行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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