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手语……是什么意思?”
她的世界里,音乐与声音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沟通的桥梁,是情感的载体。
她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更无法理解那种用手掌来“看见”歌声的交流方式。
看着她困惑的样子,林轩的心头也泛起一阵酸涩。
他放低了声音,用一种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解释着这个残酷而又温情的事实。
“这个孩子,可能是天生的,无法听到声音,也无法说话……这在我们人类中,被称为一种残疾。所以,她听不见你的歌,但她可能也想‘听到’你的歌声。她的妈妈,就是她的耳朵和嘴巴,正在用手做语言,让她‘看到’你的歌声有多么美。”
林轩的话语,像一把柔软的钥匙,打开了一扇知更鸟从未窥见过的大门。
她再次望向那个角落。
这一次,她看懂了。
她看到那位母亲脸上专注而温柔的神情,她的双手时而快速翻飞,模仿着歌曲激昂的节奏;时而舒展环绕,描绘着歌词中翅膀与飞翔的意境。
她甚至能从那舞动的手势中,看到音符的跳跃和旋律的起伏。
而那个小女孩,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的双手,小脸上洋溢着毫不逊于场内任何一个听众的、纯粹的快乐与激动。
她的小手也在笨拙地模仿着,仿佛在跟着妈妈一起,用指尖唱出那首关于希望与梦想的歌。
那一瞬间,知更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温柔的力量,瞬间淹没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歌声是献给所有能听见的人。
可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也有人如此热切地渴望着她的歌声,并用着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努力地去“聆听”。
那份无声的合唱,比场内任何山呼海啸般的喝彩,都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一瞬间,匹诺康尼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知更鸟的心头。
她想起了自己失去歌喉,被梦死间的沉寂与绝望所吞噬的日子。
想起了她将自己囚禁于无形的牢笼之中,感受着那份失去了最宝贵之物的空洞与痛苦。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宝物,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那个小女孩,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自言自语。
“原来……是不完美的……听不到的……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孩子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那是一种深切的共情,一种跨越了不同境遇的、对失落与渴望的理解。
林轩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给予她空间去消化这份冲击。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知更鸟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对母女,直到她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林轩,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此刻重新凝聚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而清澈的光芒。
“林轩……昨晚我说的,我要走什么样的路……要给你,给芙芙,给所有人,也给我自己一份答卷。我想,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写了……”
舞台上的万千喝彩,都未曾让她找到最终的方向。
而此刻,这寂静角落里无声的歌唱,却如同一道划破迷雾的曦光,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那份答卷的标题,已然在她心中悄然浮现。
知更鸟的目光清澈如洗,仿佛倒映着一片无垠的星空。
她看着林轩,用一种近乎咏叹的、温柔而坚定的语调,将心中刚刚萌生的信念缓缓道出。
“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依然会用梦亲吻天空;无法绽放的花蕾,也渴望将刹那的美丽献给世界。命运为她们关上了一扇门,我便想用我的歌声,为她们的灵魂,叩开一扇窗。”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缺憾都拥入怀中,然后用自己的温暖去将其融化。
“林轩……这个世界或许并非完美无瑕,处处可见时光留下的裂痕。但我希望……能用我全部的心意,化作金色的丝线,将这些破碎之处,温柔地,一一缝补。”
这番话语,不再是为了舞台,不再是为了掌声,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真挚的誓言。
林轩静静地听完,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而有力地回应道。
“匹诺康尼的天环族歌者,知更鸟小姐,你听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无论你决定走什么样的路,我都会陪你走下去。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条路可能会很枯燥。学习手语,理解一个无声的世界,过程或许会很乏味。你,确定吗?”
他没有赞美她的崇高,也没有质疑她的决心,而是用最现实的问题,给予了她最平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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