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心向汉室?”
曹操两指拈起一颗渍得乌黑的梅子,丢入口中。
酸味炸开,激得他腮帮子微紧,原本的几分困意倒是散了个干净。
“文若,说说吧。这一鱼一绸,是个什么章程?”
荀彧微微欠身,从宽袖中取出一封早已整理妥帖的文书,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回主公。荆州使者邓羲,来了之后言辞谦卑,闭口不谈兵事,只聊风月与土产。对于出兵勤王一事,他推脱得滴水不漏,一会儿说粮草未集,一会儿说兵甲未修。至于那江东的鲁肃......”
荀彧顿了顿,眉宇间多了一丝赞许:“此人倒是个人才,看着敦厚,实则精明。他带来的不仅是千匹丝绸,还有一份长长的购粮清单。名为进贡,实为互市。孙权欲以江东之丝麻、铜铁,换取我许都之余粮。”
“哈!”
一声轻笑从柱子旁传来。
郭嘉倚着朱红立柱,手中羽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有意思。一个送鱼装死,一个拿钱买粮。”
郭嘉羽扇一停:“主公,这哪里是来进贡的?分明是袁本初在黄河北岸的战鼓敲得太响,把这两个装睡的人给震醒了。这是派人来探探咱们的虚实,顺道花钱买个平安符。”
“平安符?”曹仁忍不住插话道,“军师此言何意?那刘表在南阳屯兵,探马回报说旌旗蔽日,延绵数十里,看着可不像只要平安符的样子!倒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
“哼,虚张声势罢了。”
角落里,一直闭目养神如同老僧入定的贾诩,忽然开了口。
他一开口,曹仁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贾诩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舆图上荆州的位置冷冷一扫。
“刘景升此人,名为‘八俊’,实则不过是守户之犬。他若真有逐鹿天下的胆量,早在主公当年与袁术、吕布交战之时便该出兵。如今袁绍势大,他既不敢得罪袁绍,又怕主公得胜后清算。”
贾诩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两下,仿佛点破了刘表那点小心思:
“送鱼,意在示弱,言下之意是:我荆州只有鱼米,没有野心。至于边境那些旌旗......那是给袁绍看的,也是给主公看的。只要主公不理会,他便只会趴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曹操闻言大笑,指着贾诩道:“文和知其肺腑也!”
他又转头看向荀彧:“那孙权呢?这碧眼儿刚接了他兄长之基业,正是年少气盛之时,不想着报杀父之仇,反倒来买粮?”
“买粮是假,示弱是真。主公,这恰恰是孙权的聪明之处。”
郭嘉接过了话茬,他用扇柄轻轻敲击着额头:“孙策虽勇,却刚过易折。孙权虽幼,却懂得藏锋。江东新丧,内有山越之乱,外有人心不稳。此时北上,那是自寻死路。他买粮,是为了平内乱,稳人心。”
“鲁肃此来,名为互市,实则是想告诉主公:江东只要江南,无意中原。”
郭嘉眼中笑意更浓:“这孙权,比那个只会冲锋陷阵的孙伯符更难对付。不过眼下......他这头幼虎还在舔伤口,咬不了人。”
听完两位谋士的剖析,曹操缓缓站起身。
他在厅中踱了两步:“一个守户之犬,一头舔伤之虎。”
曹操走到悬挂的舆图前,大手猛地拍在“许都”二字之上,气势陡然爆发。
“袁本初以为凭借几十万大军,联络这二人便能让我曹孟德首尾难顾?”
“错了!”
曹操猛地转身,大袖一挥,目光扫视全场:“他们越是遣使,越是说明他们怕了!怕我曹孟德手中的剑,怕我许都粮仓里的粮!”
“既然孙刘两家想坐山观虎,那我便给他们看一场好戏!”
“奉孝。”曹操转头喊道。
“在。”
“替我拟两道表文,上奏天子。”曹操眼中精光爆射,“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增邑千户;封孙权行车骑将军事、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两道表文,皆是虚名。
名为安抚,实为分化。
但曹操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两张轻飘飘的绢帛,挡不住真正的刀兵。
纸上的富贵给得再多,若无利刃在手,那不过是把肉喂到了狼嘴边。
给完甜枣,该亮棒子了。
“妙才。”
曹操沉声开口,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员身形剽悍双目如鹰的大将身上。
夏侯渊跨步出列,甲叶铮铮作响,抱拳道:“末将在!”
“荆州刘表,虽是守户之犬,但不得不防其那一口乱咬。”曹操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许都以南的两个黑点上,“叶县、舞阴,此二地乃荆州通往许都之咽喉。若刘表北上,必走此路。”
“我给你两千精骑,即刻启程,驻防叶县。”曹操转过身,眼中寒光凛冽,“你需将门给我看死!他若只是在边境摇旗呐喊,你便置若罔闻,当作看戏一般;但他若敢越过半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