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把空碗往桌上一顿,抹了把嘴边的酒渍,眼中精光四溢。
“澹之,马钧马德衡,真乃怪才也!”
曹操把肉一夹,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常人修墙,唯求高厚。此子不然,他在那水泥墙之内侧,每隔十丈便修了一处凸出的方台,唤作‘马面’,又在墙顶铺上厚板,那宽度,足足能跑马车!”
“起初这法子费料,下头怨声载道。待墙干透,德衡让人于‘马面’处搭建投石机。将剩余的毛石堆在一旁!”
“哦?”林阳眉梢一挑,瞬间秒懂。
果然,曹操说到兴头上,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大口,哈着酒气道:“妙便妙在此处!投石机居高临下,那射程凭空多出百步!司空命人试之,那毛石如雨点般砸下,碎石飞溅,威力惊人。”
“前有水泥垛口遮蔽,后有投石机压阵。若是袁本初大军到来,便只能先吃得我军投下的巨石!”
林阳听罢,嘴角那抹笑意渐渐荡漾开来,那是作为“老师”特有的嘚瑟。
他夹起一颗蚕豆丢进嘴里,嘎嘣脆响。
“此子堪称大才,这‘攻防一体’的路子,算是让他给摸透了。”
“攻防一体,好词!”郭嘉在一旁也端起酒碗,小口抿着,“澹之你有所不知,德衡那小子如今在工坊里说一不二,若是敢耽误他造东西,那结巴嘴骂起人比我等常人更深一筹。”
三人哄笑一阵,推杯换盏间,话题自然而然地从工地上那点事儿,转到了眼下的天下大局。
林阳见曹操虽然笑得开怀,但眉宇间那股子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便用筷子点了点桌沿。
“子德兄,墙修得再好,那是死的。如今许都这局棋,活眼可不只在北边。”
曹操闻言,收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道:“澹之目光如炬。实不相瞒,今日我随司空回许都,屁股还没坐热,这麻烦事便找上门了。”
“南边来的?”林阳略一思索,随口问道。
“正是。”曹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荆州刘表,遣使邓羲,送来洞庭鲜鱼百车;江东孙权,遣使鲁肃,送来丝绸千匹,还要买粮。这一南一东,两家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遣使,司空为了这事儿,可是头疼得紧。”
林阳听了,噗嗤一声乐了。
“送鱼?这大热天的,送来没臭?”
曹操一愣,没想到林阳关注点这么清奇,哭笑不得地摆手:“那是用冰镇着连夜运来,还浇了凉水驱散蚊虫,新鲜着呢。不过澹之,这哪里是鱼和绸缎的事?分明是投石问路,探司空的虚实。”
“那司空如何应对?”林阳剥着蚕豆,漫不经心地问道。
曹操看了一眼郭嘉,郭嘉立马心领神会,当起了嘴替:
“还能如何?当下袁绍大军压境,不宜再树强敌。司空依了众谋士之意,那是好言安抚。封了刘表做镇南将军,给了孙权讨虏将军的名号。至于那些鱼啊绸啊,全都收下了,还回赠了不少金银器物。”
说到这,曹操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林阳的眼睛:“澹之,你觉得此举,妥否?”
“妥,自然是妥的。”
林阳把剥好的蚕豆往嘴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此二人送礼来,那便是不想打。既然不想打,司空趁势与两家修好,此乃上策。若是此时撕破脸,逼狗跳墙,那才是昏招。”
曹操微微颔首,这确实是目前的共识。
“不过......”林阳话锋一转,给自己倒了碗酒,“子德兄,司空是否觉得这两家收了封赏,咱们这南面和东面,就真能高枕无忧?”
曹操沉默片刻,坦然道:“忧虑自是有的。那孙权虽说是只幼虎,但毕竟年轻气盛;刘表虽被唤作守户犬,但他手握荆襄九郡,带甲十万。若是袁绍攻势一猛,难保他们不会趁火打劫。今日堂上议事,大家都说刘表畏首畏尾,只想偏安一隅,所以料定他不敢出兵。”
“畏首畏尾?”林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话说对了一半,但也没全对。”
书房内,油灯爆了个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曹操正琢磨着林阳那句“没全对”,便见林阳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子德兄,咱们换个法子想。若你是刘景升,手里攥着荆州这么大块肥肉,看着北边曹操和袁绍打得头破血流,你会不想咬一口?”
曹操皱眉:“若是能咬,自然想咬。”
“那为何不咬?”林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感十足,“光是因为他刘表胆子小?性格这东西,最靠不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方诸侯?”
“那澹之的意思是......”
“是因为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坐得不稳,全是刺。”
林阳嘴角噙着笑,眼神却透着冷意,“刘表入主荆州,靠的是什么?单骑入宜城,联姻蔡氏、蒯氏。说白了,他是借了荆州本地豪强的势。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是刘表在管荆州,还是这蔡、蒯两家在管荆州,这事儿可得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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