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给的,实在太多了。
多到那口沉甸甸的紫檀木箱,不是馈赠,而是一副烙印在她心头的枷锁。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
不是屈服。
而是她清楚,以那个男人的行事风格,她的任何推拒,都只会引来他更强势、更让她无法招架的手段。
“你负责赚钱,我负责给你撑腰。”
这句话,自那日后,便如魔咒,日夜盘桓在她脑中。
接下来的一个月,黛玉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
北静王府的力量,是碾压式的。
寸土寸金的西单牌楼,一夜之间便清空易主。
开业当天,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贵妇小姐,几乎都涌了进来,那场面,比上元节的灯会还要拥挤。
城郊那座百亩庄子,在王府工部的操持下,半个月建起了一座全新工坊。
黛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
她把自己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和账册里,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紫鹃端来的燕窝粥放到凉透,她也未曾看上一眼。
她整个人迅速地清减下去,下巴的弧度越发瘦削,唯独那双眼睛,在烛火下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亮光。
她刻意回避着一切与北静王府有关的人和事。
水溶派人送来的顶级补品,她看都不看,转手就赏给了底下的丫鬟婆子。
王府的管事来请她过府商议新的商路,她直接让紫鹃挡在门外。
“林姑娘说,一切按计划书行事,王爷定夺即可。”
她在用这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方式,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掌控感。
她在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仅此而已。
探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看着黛玉一日比一日单薄的身影,看着她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知道,黛玉心里那道坎,旁人帮不了,只能自己过。
她能做的,就是替她守好后方。
她将工匠、丫鬟、婆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任何偷工减料的行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揪出,严惩不贷。
这天晚上,探春拿着核对好的账本走进书房,黛玉正出神。
“林姐姐,”探春将一碗温热的牛乳放到她手边,“南边各家铺子的流水,比上个月,又涨了三成。”
黛玉回过神,接过账本,指尖却有些发凉。
“三妹妹,辛苦你了。”
“你我姐妹,说这个就见外了。”探春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青黑,终于还是没忍住,“姐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黛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垂下了眼。
探春轻轻一叹。
“林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烦。不如,办一场庆功宴吧。”
“如今生意上了正轨,底下的人也都跟着你拼了许久,是该热闹热闹,鼓舞一下士气。”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
“也让你,好好歇一歇。”
庆功宴。
黛玉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也好。
用一场盛大的喧嚣,来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
用无数人的笑语欢声,来冲淡那个男人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影子。
她点了点头。
“好,就交给你去办。”
庆功宴设在了新落成的城郊工坊里,地方够大,也方便让所有为之付出过汗水的人,一同庆祝。
宴会当天,整个庄子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黛玉作为绝对的主人,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央。
有新提拔上来的管事,有从江南重金挖来的调香大师,有王府派来协助的商队头领。
他们看着黛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崇拜,乃至一种近乎狂热的信赖。
“敬林姑娘!没有您,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富贵!”
“林姑娘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是活财神啊!”
“我老张走南闯北一辈子,就没见过林姑娘这等奇女子!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黛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脸上带着得体完美的微笑。
她本不善饮酒。
但今天,她没有拒绝。
一杯杯琥珀色的果酒下肚,酒意渐渐上涌,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终于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
平日里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潋滟流转,带着几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迷离与娇憨。
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坚冰,被酒精融化了。
她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脆弱得惊心动魄。
水溶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他没有去凑那个热闹,只一个人,安静地喝着茶。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从黛玉身上移开过分毫。
他看着她被众人簇拥,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最耀眼的星辰,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骄傲与满足。
他亲眼看着,从一株需要小心呵护的仙草,成长为一棵可以为无数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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