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NJ,燃烧的地狱。
战火纷飞,六朝古都沦为废墟。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像巨兽的肋骨般刺向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火药、尘土、腐烂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是死亡本身的气息。
在这片焦土之上,一队幽灵般的身影正在废墟间快速穿行。
他们是国军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直属工兵营的残部,一支装备德式M35钢盔、毛瑟1924式步枪的精锐,如今却像一群被猎人追逐的狼,狼狈,却依旧凶狠。
“长官!还撤吗?前面就是挹江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满脸炮灰的年轻士兵压低声音,对身边那个同样狼狈却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说道。
他叫王浦生,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口,但他咬着牙,紧紧跟在长官身后。
被称作“长官”的男人,是这支小分队的指挥官,李教官(佟大为)。他的钢盔上有一道清晰的弹痕,脸上的烟灰混着汗水,划出一道道沟壑。
他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蹲伏在一堵残破的墙后,举起了望远镜。
镜片里,挹江门方向人山人海,哭喊声、枪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散发着绝望。
那里不是生路,是另一个屠宰场。
“撤?”李教官放下望远镜,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撤到哪里去?整个南京都是一座坟墓。”
他身后,仅剩的七八名士兵也陆续停下,各自寻找掩体,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迷茫。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突围”,是“撤退”,可当整座城市都已沦陷,这两个词听起来就像一个空洞的笑话。
“长官,我们……我们总得为弟兄们报仇啊!”一个脾气火爆的士兵,绰号“铁牛”的,狠狠地将手里的空弹匣砸在地上,“就这么算了?我操他娘的小鬼子!”
“报仇?拿什么报?”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冷静地拉动枪栓,检查着最后一发子弹,“用我们的命去换一条小鬼子的命?值吗?我们得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希望?老子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多杀几个鬼子垫背!”铁牛红着眼,几乎要咆哮起来。
“都闭嘴!”李教官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回头扫视着自己的弟兄们,这些跟着他从上海一路打到南京的兵,如今只剩下个位数。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我们的任务是撤退,保存有生力量。”他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说服他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是命令。”
“命令?”老猫冷笑一声,指了指远处飘着膏药旗的小日子坦克,“长官,你看看那是什么。我们这点人,这点弹药,冲过去就是送死。上面让我们撤,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李教官沉默了。老猫说的是事实。
他们就像被遗弃在棋盘上的棋子,眼看就要被对方吃掉,而执棋者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啊——!”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街角,清脆、稚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李教官猛地转头,举起望远镜。只见一群穿着蓝色校服的女学生,正像受惊的鹿群一样,从一条小巷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她们身后,几个小日子兵端着刺刀,狞笑着紧追不舍。其中一个女孩摔倒在地,书包散落一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个小日子兵一脚踩住后背。
“八嘎!”那小日子兵怪叫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三八大盖。
“长官……”王浦生看到了,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李教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那个女孩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他的心脏。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四川的妹妹,是不是也和她们一般大?
“别管!快走!”老猫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铁牛,“我们的任务是撤退!别惹麻烦!”
“放屁!”铁牛一把甩开他的手,“当兵的,眼睁睁看着老百姓被畜生糟蹋,那还叫人吗?”
“你想死别拉上我们!”老猫也急了,吼道。
“都给我住口!”李教官再次低吼,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命令是撤退,可眼前的景象,像一盆滚油,浇在他早已压抑不住的怒火上。撤退?撤到哪里去?如果连手无寸铁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他们这些当兵的,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着那些女孩,她们离教堂的哥特式尖顶已经不远了,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一百米,生与死的距离。
“浦生,”李教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你还能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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