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泥如同贪婪的蛭虫,疯狂吮吸着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将破碎的冰碴子吸入肺腑,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和满嘴的血腥锈味。老祖宗——或者说,此刻这具名为“阿离”(一个在她意识浮沉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名字)的躯壳——瘫在冰冷的冻土上,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刚才强行爆发、以金针毙杀野狗的后遗症猛烈反噬。肋骨处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灼烫,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全身。更糟糕的是,胸腹间一股阴寒的气流如同毒蛇般乱窜,所过之处,筋肉痉挛,气血凝滞,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僵冷。这感觉…很不对劲,不像是纯粹的外伤,更像是某种阴损的内创?
“嗬…嗬…” 旁边传来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阿离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依旧模糊,血翳和冷汗黏在睫毛上。几米外,那个被大纛旗压着的“铁块”——敌国的煞神将军,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刚才更加微弱、更加艰难。面甲缝隙中溢出的血沫热气,几乎微不可查。那杆沉重、断裂的黑色大纛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抵在他心口位置。
“喂…半截的…”阿离用尽力气,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还…喘气…就…吱一声…”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能听见。
回应她的,只有寒风掠过尸骸的呜咽,和远处乌鸦单调嘶哑的啼叫。
不能死。
阿离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不是出于什么悲悯,而是最纯粹、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这片死寂的乱葬岗,一个活着的、哪怕只剩半口气的同类,都可能是唯一的生机!更何况,直觉告诉她,这个被少年兵恐惧地称为“煞神”的家伙,身上或许有她活下去需要的东西——食物?水?或者…离开这鬼地方的方法?
必须让他活下来!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麻木。她咬紧牙关,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甜,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开始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向那个被掩埋的“铁块”挪动。
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拖动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冰冷的血泥和冻土摩擦着破烂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十步的距离,此刻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鸿沟。
“呜…呜…”断腿的少年兵缩在尸堆后面,看着阿离如同蠕虫般朝着那恐怖的“煞神”爬去,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拼命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阿离充耳不闻。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被大纛旗压着的、代表着唯一生机的目标。
终于,带着满身的泥污和血渍,她如同一条脱力的鱼,重重地摔倒在那个“铁块”旁边。冰冷的玄铁重甲寒气逼人,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本就艰难的呼吸更加滞涩。
她喘了几口粗气,冰冷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杆压在他胸膛上的断裂大纛旗。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沉甸甸的份量。旗杆断裂处参差不齐,像野兽的獠牙。
“给…我…起…来!”阿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将全身仅存的力量灌注于双臂,猛地向上掀!
旗杆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那里!
“咳…噗…”身下的重甲躯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外力牵扯,猛地一阵剧烈抽搐,面甲缝隙中喷涌出大股带着细小血块的黑红污血!那微弱的呼吸瞬间变得更加急促混乱,如同濒死的挣扎!
阿离心头一紧!糟了!蛮干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她立刻松手,不敢再动那旗杆分毫。
怎么办?
金针!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自己一直死死攥在右手心、几乎被汗水血污浸透的那根古朴金针上!冰冷的针体贴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感。
刚才杀野狗…靠的是它…
现在…救人?也能靠它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子里滋生。管他娘的!死马当活马医!
她不再犹豫,挣扎着半跪起身(这个动作让她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凑近那狰狞的面甲。冰冷的面甲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的缝隙,此刻眼睛紧闭,口鼻处不断溢出污血。
阿离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摸索到面甲侧下方一个精巧的机括。她不懂这盔甲的结构,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簧弹响。沉重的面甲应声向上弹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带着内脏腐败气息的血腥味瞬间涌出!
阿离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定睛看去。
面甲之下,是一张极其年轻、却布满血污和尘灰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即便在昏迷的痛苦中,依旧带着一种刀削斧凿般的冷硬轮廓。只是此刻,这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乌青,紧紧抿着,眉头因剧痛而死死拧成一个川字。几缕被血汗黏住的墨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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