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两股冰冷空茫的气息无声绞杀,连油灯的光焰都仿佛被冻住,凝滞不动。
玄甲卫沉默如山,铁血煞气压得静室如同冰窖。太子李玄胤的目光,那双蕴着亘古寒星的眼,锁在姜离脸上,那句“命格可改”的问话,带着千钧的重量悬在半空,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前殿隐约传来的、因太子亲临而引发的巨大喧嚣与恐慌,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此地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姜离微微抬了下眼皮,视线越过李玄胤肩头那狰狞的青铜兽面,落在他身后的沉沉夜色里。她的眼神依旧空寂,像一口枯了万年的井,连一丝探究的涟漪都欠奉。
“命格?”她开口,声音是初醒的沙哑,平铺直叙,不带半分修道之人的谦卑或敬畏,倒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俗物。“殿下深夜踏破我这陋室门扉,就为问这个?”
李玄胤薄唇紧抿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那覆着半张银丝面具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冷硬莫测。他身后的玄甲卫,按在刀柄上的手纹丝不动,但那无声弥漫的杀气,却因姜离这不敬的语调,骤然浓烈了一分,如同实质的冰针扎向她的皮肤。
“是。”李玄胤的声音依旧清冷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孤问,可改?”
姜离的目光终于落回他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上。她像是第一次正眼看他,又像是在透过这双眼睛,审视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片刻,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一个近乎虚无的、带着点倦怠嘲讽的弧度。
“殿下,”她向前一步,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开一缕尘埃,却让门口最前列的两个玄甲卫肌肉瞬间绷紧,横刀几乎要脱鞘而出!“让让,挡光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甲胄的冰冷。那语气平淡至极,仿佛眼前不是东宫储君与他的铁血亲卫,而是几个碍事的物件。
李玄胤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冰封的寒潭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他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侧身,让出了门口狭窄的空间,月光和远处宫灯的光晕终于得以洒入些许,照亮了他月白常服上流淌的云锦暗纹。
姜离根本没看他让开的动作,她的视线径直投向门外庭院那片被月光洗过的清冷地面,又缓缓抬起,望向长安城上方那片被灯火映照得略显浑浊的夜空。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极其幽深。
那不是凡俗道士观星的眼神,而是一种穿透了时空、剥离了表象、直指本源的洞察!仿佛九天星河、人间气运,在她眼中不过是摊开的一卷清晰图录。
李玄胤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冰冷的眼底深处,那丝探究化作了凝重。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穿着破旧道袍、脸色苍白、气息甚至有些虚弱的少女,在仰望星穹的这一刻,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性的古老与威严!那绝非一个寻常道姑所能拥有!
姜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紫薇垣中,帝星高悬,光华灼灼,龙气盘踞,本是煌煌大日,天命所归之象。”她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地,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门外所有人的心上!
李玄胤的呼吸,微不可闻地凝滞了一瞬。紫薇帝星,主帝王!她竟能一眼窥破?!
姜离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那双空茫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玄胤的身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悲悯的审视。
“可惜,”她话锋陡转,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剖核心!
“帝星之侧,缠绕死气!”
“如附骨之疽,如缠颈之藤!其色如墨,其形如魇,丝丝缕缕,正不断侵蚀帝星龙气!更有一条粗壮晦暗的‘断龙索’,自九天之外垂落,一端系于帝星命脉,另一端……”姜离的视线如同有实质的重量,缓缓扫过李玄胤挺拔的身躯,最终落在他腰间那枚古朴的蟠龙玉佩上,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瞬,“…系于殿下足下!此索已成,勒痕入骨,死劫已定!”
轰!
无形的惊雷仿佛在李玄胤脑中炸开!
死气缠星!断龙索足!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那被严密包裹的、连最信任的近臣都未曾透露的隐忧与恐惧!他表面波澜不惊,但按在蟠龙玉佩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寒潭般的眼眸,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冰冷褪去,只剩下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眼前少女彻底洞穿的审视与……一丝被点破天机后的震骇!
“你……究竟是谁?”李玄胤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完美的清冷,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与紧绷。他身后的玄甲卫,气息骤然变得无比危险,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择人而噬!整个静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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