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密室:
子夜深沉,丞相刘屈氂府邸极深处一间密室内,烛火燃得极旺,映照得四壁通明如昼,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算计与血腥之气。凝重的氛围下,潜藏着即将得手的狰狞快意。四角侍立的心腹家兵挺立如石俑,纹丝不动。中央紫檀大案两侧,两人对坐。
上首者正是当朝丞相刘屈氂。一身素色便服裹着清癯身形,保养得宜的脸上不见丝毫倦容,唯余深不见底的算计与难以抑制的兴奋。
下首则是绣衣直指使者江充。深色官袍加身,那双阴鸷锐利的眼如锁定了猎物的秃鹫,嘴角噙着一丝冷酷而志在必得的笑意。旁侧还坐着屏息凝神的丞相府长史,掌灯执笔,静待记录。
“禀丞相,”江充声音松弛,似已掌控大局,然而眼底深处那丝灼热的急切却如何也掩不住,“诸事均已备妥!甘泉宫驿道被苏文心腹牢牢掐断,陛下那边,只会有‘太子一切如常’的音讯。未央、长乐两宫诸门要道,皆在韩说掌控之下,万无一失!”
“最妙的,是石德这把双刃刀!此獠在太子耳边扇足了阴风!太子身边那个死忠家将张光,今夜四处奔走,联络了不少被打散的卫家旧部!鱼儿……已然咬钩!明日巳时三刻,下官奉诏入东宫掘蛊,‘人偶’必定现身!届时‘证据确凿’,嘿嘿……”他的低笑带着令人齿冷的回音。
刘屈氂微不可察地颔首,指节轻叩着光滑如镜的案面:“嗯……石德,确是步妙棋。那些卫家余孽,让他们动!动静越大越好!正好坐实太子内外勾结,图谋不轨!”
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毒刺般的狠戾:“东宫那个侍女芷兰,确已送进了长乐宫?”此事牵动全局,他尤为在意。
“进去了!”江充脸上掠过一层得意而狰狞的神色,“靳宁那废物阉人纵有阻拦,蒋干那个老匹夫也敢碍事!终究还是让咱们的手脚递了进去。”
“太子病危?哈哈,天助我等!此‘急报’恰如猛油,泼向卫后心头那团火!定能搅得她方寸大乱!只要她一着不慎,稍有非分之举——哪怕是仅仅调动椒房卫,或试图勾连外朝,只消一丝异动……”江充的语速骤然加快,眼中凶光大盛。
“那便是勾结太子、图谋不轨的铁证!届时……”他比了个狠狠切下的手势,“丞相即可雷霆出手,以‘卫后勾连太子行巫蛊、谋圣躬、乱朝纲’之罪,请旨……赐死椒房殿!斩草除根,永绝卫氏根基之患!”话语轻飘,却如同在判下一族的死刑诏书。
刘屈氂缓缓端起案上温热的茶盏,并未啜饮,目光凝注着袅袅升腾的热气,仿佛在欣赏一幅决胜舆图。
此计正中下怀!卫子夫!这个曾倚仗卫青、霍去病权势滔天、盘踞深宫多年的女人,早就是他心腹巨钉!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数息,他心中飞速推演着每一个环节的啮合。最终,他稳稳放下茶盏,声音低沉平稳,却如金铁落地,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可。明日‘桐木人’一出土,本相便坐镇未央宫署衙,掌控全局。其一,遣八百里快马直驰甘泉宫,详陈太子罪状!其二,令执金吾严密围控长乐宫,锁死四方,一蝇一鸟也休得飞出!其三,晓谕少府,待明早朝罢,即刻召集九卿及宗室重臣,共议太子‘巫蛊悖逆’之滔天大罪!其四,密调中垒校尉部精锐,屯驻北军大营之外,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扑灭东宫任何异动!”
每一言一句,皆如重锤砸向关键节点,一张精心编织、密不透风的巨网正急速收拢,目标直指——将太子刘据与皇后卫子夫死死钉在谋逆的绝壁之上!将盘根错节的卫氏外戚集团,彻底连根拔起!
“江充,”刘屈氂倏然抬眼,目光如两支淬了寒冰的锥子,直刺江充,“明日东宫掘蛊,乃胜负成败之关键一击!务必万无一失!那些‘人偶’,真能如你所言,掘之必得?”
江充脸上绽开狠戾的笑容,如同毒蛇终于亮出毒牙:“丞相尽可高枕无忧!数日之前,已由最妥当之人(示意巫蛊术士檀何),趁东宫修缮西跨院墙垣之机,亲手封埋!地点诡秘难寻!手法,与当初公孙贺府中所‘掘’之‘罪证’,如出一辙!更妙的是,石德那老狗,届时自会适时‘提点’太子!明日掘蛊,必中无疑!太子……他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好!甚好!”刘屈氂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笑意,那笑意却如严冬冷霜,令人骨髓生寒,“这盘棋局,已然收官!只待……”他举起茶盏,向着江充虚虚一邀,手中杯盏似已化作祭祀权柄的酒杯。
江充亦举盏相应。两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两盏清茶一饮而尽,灼烧在喉间的,却是对权力顶峰的饥渴与即将主宰生杀的血腥快意。
密室内烛火不安地摇曳,将两人扭曲拉长的鬼魅阴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恍如两头踞伏于帝国心脏深处、静待血腥盛宴开启的恶兽。
卫子夫皇后的行动(寅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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