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任安那声充满挣扎与妥协的“开库门!”,沉重的武库大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洞开。
蒋干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手持太子符节,率领精锐卫队,如同潮水般涌入武库!
迅速控制了所有要害位置:库门、箭楼、库房通道、兵器架……守卫的北军士兵在任安的默许下,被缴械后集中看管。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桐油和紧张的气息。
巨大的库房内,堆积如山的环首刀、寒光闪闪的长戟、成捆的强弓劲弩、厚重的铁甲鳞片,最重要的是在一座巨大的库房里停放着上百辆铜皮包被的战车……帝国最精良的军械,此刻尽在掌控!
蒋干迅速安排心腹将领,按照预定方案,清点物资,严密布防,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任安站在库房门口,看着自己曾经守卫的重地被迅速接管,脸色灰败,眼神复杂。他并未立刻离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蒋干处理完紧急事务,走到任安面前。他脸上的杀伐之气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和……一丝同为卫青旧部的唏嘘。
“任护军,” 蒋干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疲惫和推心置腹的意味,“方才……情势所迫,多有得罪。然,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任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蒋将军……职责所在,何罪之有?只是……只是这心里……” 他指了指胸口,声音带着迷茫,“……堵得慌。”
蒋干理解他的感受。他看着眼前这位同样曾在大将军麾下浴血的老将,心中涌起一股同袍之情。他挥手屏退左右,示意任安走到一旁僻静处。
“任兄,” 蒋干换了称呼,语气更显亲近,“你我皆曾在大将军帐下听令,驰骋漠北,饮马瀚海!可还记得大将军的教诲?‘为将者,当忠君爱国,护佑黎庶’!”
任安眼神微动,似乎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和痛楚:“自然记得……大将军的教诲,安……一日不敢忘。”
“忠君爱国……” 蒋干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而悲愤,“可如今的陛下……还是当年那个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的陛下吗?!”
他目光如炬,直视任安:
“晚年求仙问道,宠信方士!耗尽民脂民膏,建通天台,求长生药!可曾想过天下黎民疾苦?!”
“猜忌刻薄,滥杀无辜!公孙贺、卫亢、两位公主……多少忠臣良将、骨肉至亲,死于莫须有之罪?!巫蛊之祸,更是祸及天下!长安城家家闭户,人人自危!这……就是陛下想要的太平盛世?!”
“宠信江充、苏文这等阉竖小人!任其构陷储君,祸乱宫闱!甚至……甚至重伤皇后娘娘!!”
蒋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何等尊贵!何等仁德!竟……竟遭此毒手!陛下……陛下他在甘泉宫,可曾想过?可曾问过?!”
蒋干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任安的心上!他脸色变幻不定,嘴唇翕动,却无言以对。
武帝晚年的种种过失,尤其是巫蛊之祸的惨烈和皇后重伤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一直坚守的信念产生了巨大的裂痕!
“再看太子殿下!” 蒋干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意和希望,“仁厚爱民!体恤下情!深得军民之心!此次遭奸人构陷,身陷绝境!却临危不乱,运筹帷幄!诛杀奸相阉狗!力挽狂澜!”
“殿下他……像极了年轻时的陛下!雄才大略!却又比陛下……多了几分仁德!少了几分猜忌!”
“任兄!” 蒋干重重拍在任安肩上,声音带着恳切,“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陛下……已非当年明主!太子殿下,才是这大汉江山未来的希望!才是能继承大将军遗志,护佑黎庶、重振国威的明君!”
“你我身为卫青大将军旧部,身受卫家大恩!如今,卫后重伤垂危,太子殿下临危受命!正是我等报效恩义、匡扶社稷之时!岂能再因循守旧,坐视奸佞余党祸乱朝纲?!”
任安的身体猛地一震!蒋干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中激荡!他想起卫青大将军的恩情,想起卫子夫皇后的仁德,想起太子刘据在绝境中展现的勇气和智慧,再对比武帝晚年的昏聩和冷酷……他心中那道名为“忠君”的堤坝,在现实的冲击和蒋干的剖析下,轰然崩塌!
他颓然松开一直紧握的剑柄,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抬起头,看向蒋干,眼中虽然仍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一丝新的决断。
“蒋兄……你说得对……” 任安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这职责……这忠诚……或许……是该换个方向了……”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对着蒋干,郑重地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带着他那几十名同样神情复杂的亲兵,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武库。
背影萧索,却也透着一丝解脱。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思考,去选择一条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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