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方舟”计划一经提出,便以超越常规的效率,在一种悲壮而压抑的氛围中,快速通过了众生议会的决议——在绝对的、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面前,内部的纷争与算计显得如此可笑与微不足道。投降派和逃亡派虽然未必真心信服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拥有理论依据和实践可能的出路,只能选择暂时配合,或是沉默地旁观,内心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侥幸,希望奇迹真的会发生。
整个联盟,这台在终焉之战后刚刚恢复些许元气、正憧憬着在新秩序下发展的巨大机器,被迫以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我毁灭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只不过,这次运转的目的不再是建设美好的家园,而是……构筑最后的避难所,一个可能随时被洪流吞没的脆弱孤岛。
希望是存在的,但这希望,沉重得让人窒息,它的每一分重量,都是由无数具体而微小的牺牲堆砌而成。
在初星城郊外,原本被视为妖族圣物、象征着生命与传承的“祖灵古树”屹立之地。这棵古树庞大无比,树冠遮天蔽日,树干需要数十人合抱,枝叶间常年流淌着莹莹绿光,是妖族精神的象征,传说中蕴含着先祖的智慧和庇护。然而,在一场庄严而悲怆的仪式后,一群自愿献出的、德高望重的妖族长老,亲手举起了蕴含族力的利斧。他们没有咆哮,没有哭泣,只有沉默而坚定的动作。利斧砍在坚硬的树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敲击在每个妖族的心头。那需要数人合抱的、流淌着生命能量的巨大树干,被小心翼翼地切割、打磨,运往城市中心。它将作为方舟核心能量传导矩阵最重要的“生命脉络”基材,以其强大的生命亲和力与能量承载性,稳定狂暴的能量流。每一位参与伐木的妖族,脸上都流淌着无声的泪水,但他们眼神坚定,紧咬着牙关。失去了圣树,如同失去了精神的图腾,但若能以此换来族群血脉的延续,这牺牲,便值得。
在机械灵能族的聚集地,“奉献熔炉”被点燃,庞大的炉体日夜不息地发出轰鸣。数以万计的非必要机械单位——从负责城市清洁、造型憨厚的环卫机器人,到一些拥有初步智能、能歌善舞、为人们带来欢乐的家用助手,甚至是一些退役多年、身上布满战争伤疤的老旧战斗机甲——在统一的指令下,排着整齐而沉默的队伍,一步一步走向那炽热的熔炉入口。它们没有抱怨,没有恐惧,只是在最后的时刻,眼中的传感器光芒会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柔和一瞬,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仿佛在践行自己作为“工具”最终极、最光荣的使命——为了文明的存续而奉献自身。它们被熔化成炽热的、流淌的金属溶液,再被铸造成方舟骨架所需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规则侵蚀的特种合金。它们的“尸体”,构成了方舟的筋骨。
人族所有的符阵师,无论等级高低,是名震一方的大师还是刚刚入门的学徒,全部被征调。他们在小符和她核心团队的带领下,不分昼夜地在初星城的地面、建筑表面、甚至利用反重力技术在空中,绘制着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规模宏大到覆盖全城的巨型稳定符纹。这些符纹不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层层嵌套,环环相扣。每一笔勾勒,每一道灵能的注入,都需要消耗绘制者大量的精神力和本源能量。时常有年老的符阵师因为心力交瘁、精神力透支而吐血倒下,立刻就有眼睛通红、强忍着悲伤的年轻学徒顶上去,接过师傅手中的灵纹笔,继续那未完成的线条。图纸上那些冰冷的、抽象的线条,此刻是用生命的热量、用传承的意志在描绘。
能量生命们,在姜璃的号召下,从世界各地,从山川湖海,从能量节点中汇聚到初星城。他们没有实体,无法贡献材料,但他们本身就是最纯粹的能量源。成千上万的能量生命,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流星雨,又如同扑火的飞蛾,自愿地、义无反顾地融入方舟那复杂而庞大的能量网络节点。他们以自己的核心能量、以自己的存在本质为燃料,维持着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防御矩阵的微弱运转。他们的光芒在融入节点后,会逐渐黯淡,意识也随之模糊、消散,但那份为了共同家园而奉献的纯粹意志,却如同不灭的星辰,永恒地烙印在矩阵的核心深处,成为了方舟灵魂的一部分。
每一个种族,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牺牲。资源被近乎掠夺性地集中,无数个体多年的积累、被视为族群珍宝的传承圣物、甚至是自身的存在价值,都被毫无保留地投入到那座看不见摸不着、却承载着所有希望的“方舟”之中。街道上不再有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而高效的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悲伤,却又有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希望的重量,压弯了脊梁,染白了鬓发,耗尽了生命。初星城仿佛化做了一个巨大的、悲壮的祭坛,而祭品,是众生对过去一切的舍弃,是对现有资源的彻底榨取,以及对未来那渺茫光明的、全部也是最后的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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