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不再是单纯的视觉阻碍,它仿佛拥有了生命,贪婪地吮吸着一切声音与希望,将世界压缩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苍白囚笼。
工蜂半拖半架着林烬,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混凝土与蠕动的苍白菌毯上,发出黏腻又刺耳的声响。林烬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工蜂肩上。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偶尔不受控制的、细微的抽搐,证明着生命仍在与某种内在的毁灭性力量抗争。
小雅跟在一旁,脸色比周围的雾气还要惨白。精神透支的剧痛如同无数细针持续穿刺着她的太阳穴,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扭曲的光斑和残影。前哨站内那场针对“菌巢之心”的战斗,以及随后苍白之树暴怒引发的精神海啸,几乎撕碎了她尚未完全稳固的精神壁垒。此刻,她只能勉强维持着不倒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跟着工蜂的脚步。
影刃走在最前,背负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凌霜。他的动作依旧迅捷而无声,如同在刀尖上舞蹈的阴影,但紧绷的肩线透露出他并非全无消耗。他不断变换着方向,利用废墟的残垣断壁和那些扭曲、增生的苍白树木作为掩护,试图摆脱身后那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疯狂气息。
铁镐断后时那声决绝的“走!”,如同烧红的铁块,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回味那壮烈的一幕,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在这片绝地中挣扎。
“这边!”影刃沙哑的声音割裂了浓雾,他指向一处被巨大、如同虬龙般凸出地面的苍白根系所掩盖的裂隙。那裂隙幽深,向下延伸,入口处堆积着破碎的瓦砾和干枯的、失去活性的菌丝,像是一道大地狰狞的伤口,却也提供了一个可能的藏身之所。
没有犹豫,几人迅速滑入裂隙。内部空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像一条倾斜向下的天然岩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有机物腐败的气息,但至少,那无处不在的、甜腻而疯狂的低语在这里减弱了许多。
影刃将凌霜小心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岩石后面,自己则如同鬼魅般隐没在裂隙入口的阴影中,只留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扫描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
工蜂将林烬轻轻放倒在岩壁旁,让他靠坐着。林烬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左眼依旧紧闭,那道凝固的暗红血痕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工蜂快速打开随身的多功能急救包,取出生命体征监测仪贴片,试图贴在林烬颈侧。
然而,当贴片即将接触皮肤的瞬间,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光晕自林烬体表一闪而逝。
“滋滋——”监测仪贴片瞬间冒起一丝青烟,内部元件直接烧毁。
工蜂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微缩。“能量场极度不稳定……在排斥外部介入……”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他尝试更换另一种生物凝胶绷带,试图处理林烬左眼角的伤口,结果同样如此——绷带在靠近时便迅速变得焦脆、碎裂。
小雅强忍着脑海中的翻江倒海,跪坐在林烬另一侧。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将仅存的一丝精神力,如同蛛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林烬。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直接弹开。她的意识仿佛闯入了一个正在经历末日灾变的破碎世界。
她“看”到的,不再是清晰的精神图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狂暴的混沌。
上方,是破碎的天空。曾经稳定旋转、散发着幽蓝寒光的冰晶棱镜,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核心处甚至缺失了一大块,如同被啃噬过的月亮。冰冷的碎片如同陨石般不断坠落,带着一种凄厉的绝美,划破昏暗的意识空间。极寒的气息从破碎的棱镜中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连“意识”本身都被冻结,化作一片片死寂的、苍白的冰原。这是【冰痕】力量核心的崩解,是过度透支与【归墟·终焉】反噬带来的恶果。
下方,是翻涌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黑暗并非虚无,它粘稠、贪婪,仿佛拥有生命,不断吞噬着坠落下来的冰晶碎片,同时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似乎要将整个破碎的天空都拉扯进去,归于永恒的沉寂。这是那股未知的、带有吞噬特性力量的本源,此刻因为平衡被打破而变得躁动不安。
而在天空与黑暗之间,在那冰与暗的交界处,则弥漫着一片更加诡异、更加不祥的灰色地带。这片灰色地带如同瘟疫般缓慢扩散,它既不冰冷,也不黑暗,它所过之处,冰原停止蔓延,黑暗停止翻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止”,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剥夺。这是【归墟·终焉】留下的残响,是两种本源力量强行融合又瞬间崩解后产生的、无法理解的“毒素”。
小雅的精神丝线仅仅在这个破碎的世界边缘停留了刹那,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也要被那严寒冻结,被那黑暗吞噬,被那灰色归于虚无。她闷哼一声,猛地收回精神力,身体剧烈摇晃,差点栽倒在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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