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的藤蔓被最后一缕银线绞断时,唐青枫的傀儡还在枝桠间灵巧跳跃;
公孙剑收剑入鞘的瞬间,溅起细如尘埃的雾;
笑道人甩动拂尘,淡金光晕裹着老人的手臂,帮他稳住踉跄的身形。
吕浩提着焚焰刀守在营地入口,火刃余温灼烧得空气发颤,他时不时回头望向村子的中央 。
周明衍正弯腰扶起个缩在笼角的孩童。
那孩子约莫五六岁,脸上还沾着草木灰,被周明衍握住手时先瑟缩了一下,随即死死攥住对方的铠甲下摆,眼泪突然涌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只把脸埋进鎏金鳞甲的褶皱里,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营地中央早已没了猪人的腥臊,只剩此起彼伏的声响织成一张网。
有中年汉子刚踏出囚笼就腿一软跪倒,先是低声呜咽,接着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眼泪混着泥土在脸上淌出沟壑;
有妇人抱着孩子,眼神茫然得像丢了魂,直到看到周明衍的铠甲,才突然反应过来,抱着孩子就往这边冲;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最先叩拜的是个左腿缠血布的汉子,他撑着断木起身,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撞得泛红,
“我家娃刚才都被按在水坑里了,再晚一步…… 恩人,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这一拜像颗火星落进油锅,百姓们接二连三地跪倒,有的磕得地面闷响,有的眼泪滴在草叶上,洇出深色的痕。
“我愿为奴为婢!”
“恩人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会打铁,能给恩人铸兵器!”
周明衍赶紧上前扶起最前面的汉子,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递过去:
“诸位快快请起,你们这样太折煞我了。”
“我叫周明衍,在附近建了玄周村。
如今天地大变,外面凶兽遍地,你们若是愿意,便跟我回村,咱们相互扶持,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去!我们去!”
汉子刚被扶起,又激动地抓住周明衍的胳膊,
“我是木匠,会打桌椅、修屋顶,到了村里,我给恩人盖最好的房子!”
“我是造船师!”
人群里炸开个洪亮的声音,皮肤黝黑的汉子攥着半截木尺挤出来,
“我在江南船厂待过,福船、沙船都能造!村里要是靠河,我能造渡船!”
“我会鞣皮!”
“我懂点医术!”
“我会种庄稼,荒地也能种出粮!”
有技艺的人纷纷往前挤,眼里闪着光。
周明衍看着这场景,心中也是暗自点点头。
这些不是只会依附的流民,是活着的宝贝。
他想起父亲说的 “建村先建业”,此刻才算懂透:
没有木匠,房子建不起来;
没有造船师,大河就是天堑;
没有农夫,粮库早晚会空。
所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番话,在这方新天地里,不过是句自欺欺人的空话。
他抬手压了压,人群渐渐安静:
“大家的本事我都记着,到了村里,每个人都有去处。
有屋住、有饭吃,谁也不会被丢下。”
“在下王安石,见过这位英雄。”
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带着书卷气,却又透着股不容错辩的坚定。
周明衍的动作猛地顿住,像被施了定身术 。
他缓缓转身,只见青布长衫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身形挺拔,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锐利的英气,双手拢在袖中,对着他拱手行礼。
青年的长衫沾着泥点,却依旧整洁,腰间系着块素玉,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王…… 王安石?”
周明衍的声音发颤,脑海里瞬间翻涌 。
是写下 “少壮不立向,终生无所成” 的王安石?
是两度拜相、推行 “熙宁新法” 的临川先生?
是那个在北宋朝堂上,为了变法与满朝旧臣据理力争的王介甫?
玄周村如今百废俱兴,缺的就是能定制度、谋长远的大才。
制度混乱、赋税无章、流民安置…… 哪一样不需要章法?
王安石的到来,比找到十柄玄阶武器还要让他欣喜。
王安石见他愣住,眼底闪过疑惑,却依旧保持拱手姿势:
“英雄认得在下?”
“何止认得。”
周明衍快步上前扶起他,语气里的激动压不住,
“先生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在下早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先生。”
王安石的眼神骤然一凝,握着周明衍的手紧了紧:
“英雄竟知我变法之念?”
在北宋,他的 “三不足” 之语被斥为异端,如今在这不知名的荒郊野外被人道出,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周明衍引他到巨木下,避开围拢的百姓,声音放低却字字清晰:
“先生在北宋想做的,是革除弊政,让流民有地种、有屋住。
我现如今在这新世界建立起玄周村,想做的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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