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在友好的氛围中进行。闻劭扮演着一个对法律程序不甚了解、又担心生意伙伴违约的商人,提出了几个精心设计过的问题。刘明的回答专业、流畅,时不时还会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展现亲和力。
但闻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他注意到刘明在谈到某些涉及“合同违约惩罚”的条款时,眼神会有一瞬间的闪烁,手指会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画着圈。当他故意将话题引向“如果法律无法给予公正,个人是否应该寻求私力救济”这种边缘性问题时,刘明虽然立刻用专业的法律术语回避了,但他的坐姿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不是凶手的反应,更像是一个敏感的、对律所声誉极其在意的行政人员的正常防卫。而且,刘明的手指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不像是在工业厂房那种环境里活动的人。
“刘主管这办公室真是整洁,看来您是个注重细节的人。”闻劭状似无意地夸赞道。
“哈哈,习惯了。我们这行,细节决定成败嘛。”刘明笑着回应,神情自然。
闻劭的目光掠过刘明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底,上面只有写字楼里常见的那种细微灰尘,与工业区那种成分特殊的积尘相去甚远。
初步判断,刘明的嫌疑不大。但闻劭没有立刻下结论。
借口要去洗手间,闻劭在律所的公共区域缓步走动。他注意到律所的档案室需要特定门禁卡才能进入,而茶水间、打印区等公共区域都打扫得非常干净。他甚至在路过一个开着门的杂物间时,迅速瞥了一眼里面,看到的也是标准的清洁用具和办公用品储备。
这里,不像能孕育出“法官”那种阴暗仪式感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在走廊拐角,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律师特有的自信与压迫感。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正边走边低头看着文件,眉头微蹙。
闻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个人的气质,与他侧写中的“法官”形象,有某种程度的吻合——自信、控制欲、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而且,他西装翻领上,别着一枚精致的、与他们在厂房里找到的极为相似的天平徽章。
是王建成。
王建成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抬起头,目光与闻劭相遇。那是一双充满审视和计算的眼睛,没有任何暖意。他看了闻劭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对陌生人的探究,随即微微点头示意,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去,走进了合伙人办公室区域。
闻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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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凛那边的调查遇到了阻碍。
王建成的座驾是一辆黑色奔驰,与监控中的套牌车型号不同,而且案发时间段,他的车辆有明确的不在场记录(进出高端小区车库记录明确)。李志强的车辆倒是与套牌车同属一个常见品牌,但他声称案发当晚自己在健身房,有监控和人证,虽然健身房监控存在死角,无法完全排除嫌疑,但直接证据不足。
对两人财务状况和通讯记录的初步筛查,也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都很干净,或者说,准备得很充分。”陆凛在电话里对闻劭说,声音里压着一丝烦躁。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凶手就像一滴水,融入了这片海洋。
“我这边也一样。”闻劭站在写字楼大堂的角落,压低声音,“刘明嫌疑不大,环境过于‘干净’。但我刚才遇到了王建成。”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王建成的气质和自己的感觉。
“光凭感觉没用。”陆凛打断他,“需要证据。”
“我知道。”闻劭语气平静,“但我建议,可以对王建成和李志强进行更深入的背景调查,尤其是他们经手过的、与两名受害者类似的案件,或者他们个人生活中是否遭遇过与‘司法不公’相关的重大挫折。凶手选择目标并非随机,一定有他的‘标准’。”
就在这时,闻劭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堂一侧的货运通道。那里有几个工人正在搬运一些旧的办公家具,似乎是某个公司搬迁留下的。家具上落满了灰尘,工人们搬运时,扬起的灰尘在光线下飞舞。
闻劭的眼神骤然定住。
那些灰尘的颜色、质感……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假装等人,目光却牢牢锁住那些家具,尤其是几个旧木柜和文件箱上厚厚的积尘。
“陆凛,”闻劭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严肃,“我可能找到了……灰尘的来源。”
“什么?”电话那头的陆凛立刻警觉。
“律所在进行局部装修?或者有存放旧档案和家具的仓库?”闻劭快速说道,“这些正在被搬走的旧家具上的灰尘,视觉上非常接近李梅指甲缝里的残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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