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那番敲骨吸髓的警告,像一根冰锥,在温婉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久久不散的寒洞。
当天晚上,温婉几乎一夜无眠。
她躺在那张只铺着一层薄薄稻草的硬板床上,听着屋子里其他女人的呼吸声和翻身声,睁着眼睛,一整夜都在想念她的儿子小石头。
不知道他今晚有没有哭闹,不知道婆婆一个人带他,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她不敢深想,每想一次,心就疼得像被凌迟。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们这些新来的下人就被统一叫了起来。在经历了一系列繁琐而严格的“规矩”教导后,一个面生的婆子走了进来,直接点名叫走了温婉。
“你就是温婉?跟我来,张嬷嬷要见你。”
听到“张嬷嬷”三个字,周围的几个新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同情和畏惧。
温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跟着那婆子,一路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格外雅致清幽的院落门前。
院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清晖院。
这里,就是靖王府小世子居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温婉就感觉到了一股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气息。
如果说王府的其他地方是森严,那这里,就是肃杀。
院门口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个个都像门神一样,眼神锐利,腰间的佩刀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空气里,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极致的紧张和肃穆。
仿佛这里住着的不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是一位随时可能龙颜大怒的帝王。
温婉跟着婆子,低着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院门。
院子扫得一尘不染,几个穿着统一服色的丫鬟正在廊下悄无声息地忙碌着,每个人都低着头,连走路都没有半点声音。
她被直接领到了正房的厅堂。
一进屋,温婉就感觉到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狠狠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敢抬头,只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用低到尘埃里的声音请安:“奴婢……奴婢温婉,见过嬷嬷。”
屋子里,一片死寂。
那审视的目光,像两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背上,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压断。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才从上方的太师椅上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抬起头来。”
温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这才看清了那位传说中的张嬷嬷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溜溜的发髻,插着一根朴素的银簪。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丝毫不见老年人的浑浊,反而精光四射,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苟言笑,整个人的气场,比之前那位孙管事,还要强大十倍不止。
这就是世子院的掌事嬷嬷,一个据说连王府侧妃都要敬她三分的人物。
“你就是府里新选进来的奶娘?”张嬷嬷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温婉的心上。
“是。”温婉低声回答,心脏砰砰狂跳。
张嬷嬷盯着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发起了第一轮攻击。
“我问你,世子爷身子骨一向孱弱,不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若让你来照料,你当如何尽心?”
这问题来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温婉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只是一个乡下妇人,哪里懂什么精贵的照料法子?
可她看着张嬷嬷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知道自己若是答不上来,恐怕立刻就会被赶出去。
情急之下,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自己儿子小石头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用最质朴、最真诚的语气,谨慎地回答道:“回嬷嬷的话,奴婢不懂什么金贵法子,奴婢只知道,孩子家都是肉长的。他冷了,奴婢就用自己的身子去焐热他。他饿了,奴婢就得保证自己吃的每一口饭,都能变成最干净的奶水喂给他。他夜里哭了,奴婢就得整夜不合眼地抱着他、哄着他。奴婢……奴婢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用心去疼。”
说完,她便紧张地垂下头,等待着审判。
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
温婉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哼,说得倒比唱得好听。”张嬷嬷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紧接着,第二个更尖锐的问题就抛了过来。
“身为奶娘,饮食最是紧要。我再问你,何为该吃,何为不该吃?”
这个问题,更是处处都是陷阱。
温婉知道,自己若是说错一样,就可能被安上一个“意图谋害主子”的大罪。
她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她咬了咬下唇,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嬷嬷,奴婢以为,凡是对小主子好的,就是该吃的。凡是对小主子不好的,哪怕是山珍海味,奴婢也绝不敢碰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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