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那句充满了担忧和告诫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温婉那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上。
王爷的心思,要是能让我们这些下人猜到,那他就不是活阎王了。
是啊……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去揣测那位喜怒无常的君王的心思?
温婉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碗滚烫的红糖姜汤,虽然逼出了一身的冷汗,让她那烧得几乎要冒烟的身体,稍稍降下了一些温度。
可那颗被恐惧和迷茫浸透的心,却依旧,冰冷刺骨。
她就这么躺着,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漂亮的空壳。
而与此同时,她走后不到半天的清晖院,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煮沸了的、即将要炸开的热粥!
起因,很简单。
小世子,醒了。
醒来之后,他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温暖的、带着淡淡奶香味的怀抱。
也没有听见那首不成调的、却能让他无比安心的家乡小调。
他看见的,是张嬷嬷那张严肃的、陌生的脸。是春桃那双沉稳的、陌生的手。是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们,那些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陌生的眼神。
他那双乌溜溜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委屈和茫然。
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充满了恐慌和不安的啼哭,便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清晖院那压抑的寂静!
“哇——娘!要娘!”
他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在华贵的襁褓里,剧烈地扭动着,抗拒着任何人的靠近!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急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想把他抱起来。
可她的手,才刚一碰到小世子的身体,他便像是被什么最可怕的东西蛰了一下,哭得更加厉害了!那哭声,尖利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不……不要……要娘!呜呜呜……要娘!”
他一边哭,一边用他那双早已被泪水浸湿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屋子里,疯狂地搜寻着。
他在找。
找那个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温暖的港湾。
可他找不到了。
那个总是抱着他、对他温柔地笑、轻声哼着歌谣的“娘”,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被抛弃的恐惧和委屈,像潮水一样,瞬间,将这个快两岁的小人儿,彻底淹没!
他开始不吃东西,不喝奶。
无论是张嬷嬷,还是春桃,甚至是府里临时找来的、奶水最是充足的另外两个奶娘,只要一靠近他,他便拼了命地哭,用他那小小的、却出奇有力的手脚,死命地推拒着!
不过短短半天的功夫,这个本就体弱的孩子,就哭得小脸发紫,嗓子都哑了,整个人,都像是蔫了的菜叶子,看起来,比温婉刚来时,还要可怜。
张嬷嬷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请来了吴太医,甚至连王爷私库里那些最珍贵的、能哄小孩子开心的玉石玩具,都拿了出来。
可全都没用!
小世子就认准了一个死理——他要他的“娘”!
眼看着小世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张嬷嬷那颗早已被这后宅磨得坚硬如铁的心,终于,彻底乱了!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小世子……非得出大事不可!
到时候,别说她这个掌事嬷嬷,就是整个清晖院,怕是都要被王爷那滔天的怒火,给烧成一片灰烬!
“去!”
最终,在那份对小世子的担忧,和对王爷那雷霆手段的恐惧之下,张嬷嬷,终于做出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从未想过的、可以说是“屈尊降贵”的决定!
她指着春桃,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充满了不甘和无奈的语气,厉声吩咐道:
“去下人房!把那个温婉,给我‘请’回来!”
……
当温婉拖着那副像是被十几辆马车碾过的、酸软无力的病体,被春桃半扶半架着,重新出现在清晖院的院门口时,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完全搞不懂,这张嬷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前一刻,还恨不得将自己这个“瘟疫”,彻底隔离开来。
可后一刻,却又十万火急地,把自己这个“瘟神”,给重新“请”了回来?
可当她一走进那间熟悉的、温暖的正房,听到那道早已哭得嘶哑不堪的、却依旧充满了执拗的啼哭声时,她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她无法呼吸。
“娘……要娘……呜呜呜……”
那一声声充满了极致依赖和委屈的呼唤,像一把把最锋利的、淬了糖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剐着温婉的心。
又疼,又酸,又软。
她再也顾不上自己那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也顾不上那浑身酸痛的骨头。
她挣开春桃的手,踉踉跄跄地,就朝着那张传来哭声的拔步床,冲了过去!
“世子爷!”
原本还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世子,在听到这个熟悉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时,那剧烈的哭声,猛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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