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看到贾琏进来,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了哽咽:“琏二爷,你可算来了!你快来评评理,林妹妹也不知道听了哪个下人的挑唆,非说我管的账有问题,要跟我打赌,拿老太太给的对牌来赌我们整个荣国府的家底清白!这……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贾琏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本就对这位住在自己家的林表妹没什么好感,觉得她整日病恹恹的,性子又孤高,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竟然还敢公然挑战他老婆的管家权威,这还了得?
“林妹妹,”贾琏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居高临下,“凤哥儿日夜为这个家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府里的账目繁杂,底下人手脚不干净,偶尔有些疏漏在所难免。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屋里养病,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传出去,倒像是我们贾家苛待了你。”
他这番话,明着是劝,实则是在施压。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林云不知好歹,多管闲事。
林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仿佛刚才的唇枪舌剑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此刻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
她的沉默,在贾琏看来,就是默认的理亏。
“行了行了,”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什么烦人的苍蝇,“凤哥儿,把这起子刁奴带下去处置了就是。林妹妹这里,你多费心,挑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过来伺候。这事就这么算了,都是一家人,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说罢,他便想拉着王熙凤走,把这场风波强行压下去。
“琏二哥。”
林云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轻飘飘的,却让贾琏和王熙凤的脚步同时一顿。
“赌约已立,凤姐姐也应了。阖府上下,都在看着呢。”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贾琏,没有半分退缩,“琏二哥是想让凤姐姐,当着全府下人的面,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贾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林黛玉,骨子里竟然这么硬,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夫妻俩逼到了墙角。
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今天这个脸,是丢定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若是反悔,明天“凤辣子言而无信”的名声就能传遍整个荣国府!
“好!好得很!”王熙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着林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妹妹说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平儿!”
“奴婢在!”
“去,把账房里近一年的采买总账,原封不动地,给林姑娘送到潇湘馆来!”她“原封不动”四个字咬得极重,“妹妹可要仔细看,千万别看漏了,冤枉了姐姐我的一片苦心!”
说完,她再也不看林云一眼,拽着贾琏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潇湘馆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又是担忧又是解气:“姑娘,这下可把凤奶奶得罪死了。她和琏二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林云的脸上毫无波澜,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今晚的潇湘馆,会很热闹。”
她顿了顿,对紫鹃吩咐道:“你去,让咱们院里的婆子们都机灵点,今晚谁都不许睡。尤其是账册送来之后,把那间放账册的西厢房,给我看得死死的。但是,只许在暗处看,不许出声,看到什么都别管,等我的命令。”
紫鹃虽然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是,奴婢明白了!”
夜色如墨,乌云蔽月。
荣禧堂的内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冰冷得像是腊月的寒潭。
“混账!真是混账!”贾琏一脚踹翻了凳子,在屋里暴躁地来回踱步,“那个林黛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你我叫板!她算个什么东西!”
王熙凤坐在榻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用指甲一遍遍地刮着桌面。
“现在怎么办?真让她查账?”贾琏停下脚步,焦躁地问,“那些账……能经得起查吗?”
“查?”王熙凤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淬毒的恨意,“她也配!我王熙凤管家这么多年,要是被一个黄毛丫头骑在脖子上拉屎,以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贾琏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账,是绝不能让她看的。”
“不让她看?怎么个不看法?东西都已经送过去了!”贾琏烦躁道。
王熙凤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送过去了,就不会出点‘意外’吗?比如……走水?”
贾琏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那可是潇湘馆!老太太的心尖子眼皮子底下,你敢放火?”
“谁说要烧潇湘馆了?”王熙凤冷冷道,“烧的,是那间放账册的西厢房!账册烧了,死无对证!她林黛玉再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凭空变出账本来?到时候,我再去老太太面前哭一场,就说林妹妹年轻,不知这账册金贵,看管不善,出了意外。这罪名,她自己得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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